The Lamb 羔羊(4)(2/2)
“有……那么简单?”
“反正只是些抓捕强盗或是视察常规军团这样的活计吧?我在这风暴崖都待了多少年了,如果这种任务都完成不了,那条狗还是趁早滚蛋吧。”
“可我听说,是对付恶魔的任务。”
“你从哪听来的?别开玩笑了。”奇拉半眯起眼睥睨着他,显然对他说的话不屑一顾。
“但……这是丹希大人告诉我的。”
“这些天来,疾风之眼并没有打开过啊?”作为风暴崖主楼的大门,如果发生大规模的部队调动,疾风之眼毫无疑问会被打开——与其说是规矩,这更像是一种仪式,“除了泽文大人,我也没见其他哪位圣骑士大人缺席。”
“也许,只有他们俩?泽文大人和哥哥?”
“你不是认真的吧?!亏你还读了这么多书,你不会真认为那是有可能的吧?!”奇拉瞪大了眼睛。
“说实话,我不认为完全没有这种可能。”
奇拉一把将手中的书本贴在了他的脸上,“《卡维宁之书》,你没读过这本吧?还有《恶魔狩猎纪录》和《反恶魔学》?所有关于恶魔狩猎的书里写明的第一点警告就是‘绝对,绝对不要独自面对真正的恶魔,无论敌人处于什么状态!’”
“我不觉得……前人写下来的东西就是绝对的真理。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我想后人也就不需要再继续思考了吧?”
“看来你是完全不知道恶魔和他们的邪恶戏法有多难对付。”当说到“完全”这个单词的时候,奇拉还特地加上了夸张的重音。
“呃……愿闻其详。”艾思挑了挑眉。
“首先!”奇拉举起一根手指,一副正在给三岁孩童讲课的模样,“能远程控制物体的‘无状魔力(navasith)’是第一个麻烦的能力。不仅仅是能将环境中的各种材质破坏、撕裂、操纵,以惊人的速度当作武器投射出来,更简单却致命的伎俩是从长距离开外直接毁伤内脏。人类的话,不管是哪一个器官遭受了重创,那都不可能有继续作战下去的条件了。”
“我只想知道,如果恶魔真有这么方便的能力的话,他大可以直接对每个圣骑士都用这一招,我们便毫无胜算了不是么?既然我们还能够抗衡,要么这种能力不可能存在,要么——它就不可能有你所言的这么夸张。我想至少对于圣骑士,一定存在着某种应对的方法的。”
“你是在质疑先代圣骑士的记录吗?这可是第二代圣座戴夫·卡维宁大人的记录!”
“对自己不了解的事情,即便是随便相信也是一种自大。”
“完全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奇拉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尽管对他的迂腐颇为不满,她还是继续说了下去:“第二个更麻烦的是真理之视(zaphka),全知全视的力量。关于世界上存在着的事物的真实状态,如何掩盖都不能躲过恶魔的注视,哪怕是你的思想也一览无余。”
“越来越离谱了,我可不想随便就相信这种东西。”艾思摇了摇头,“严格来说,既然主是‘全知全能全视’的,那么全能的主一定能掩盖自己的真实,那么这么一来,其他人就不可能真正地‘全知全视’了。——在承认主的绝对全能的情况下,‘全知全视’这种定义本身必然是一个伪命题。”
“这……”奇拉被他说得居然哑口无言,“好吧……也许没有那么‘全知’——或许只有一些东西他们没办法知道。”
“况且,如果你的用词准确的话——‘注视’,那么只要不让敌人有机会集中注意力就好了吧?”
“……你完全就是在纸上谈兵。”
“好吧,好吧,我的确只是在纸上谈兵。那么我想知道,神秘又邪恶的林中妖仙的第三个神奇的能力是什么呢?”
无视艾思的冷嘲热讽,奇拉还是继续“讲解”道:“好吧,正如你所说的,前两个能力都不是完全无法破解。无状的魔力和真理之视都没有办法越过包覆全身的天使之手,燃烧在身体上的圣焰也能够保护圣骑士的身体不受到恶魔对身体内部的直接攻击——你也知道的,因为来自地狱的能量只要一接触到来自天堂的能量便会发生湮灭。不过,只有这第三个能力,即便是圣骑士也绝对无力抵挡——”
尽管对这仿佛天方夜谭的故事并不感兴趣,为了不拂奇拉的面子,他还是礼节性地问了句:“是什么呢?”
“那就是恶魔本身的力量,那种‘绝对的力量(vesoro-rash)’。刚才的那些把戏,或是其他利用地狱火的伎俩都不过是恶魔本身力量的衍伸,但只有凭借这力量本身,单单以最直接、简单的攻击方式是完全没有办法挡住的——只要一击,天使之手便会在恶魔碾压性的绝对能量释放下支离破碎,比一张纸都还不如。在恶魔面前,甚至能轻易抵挡重装战车的冲撞的天使之手,就和人自身一般脆弱。”
“‘绝对的力量’,绝对?”
“我知道你又想要质疑,但单这一回,你绝对、绝对不可以质疑。”奇拉的表情似乎是从未有过地认真。
“我想知道…...理由。”
“你想看吗?”
奇拉突然放下书本,站起身,正对着艾思。
紧接着,她冷不防地,高高拉起了自己的上衣。
*
从没见过这阵仗的艾思惊叫了一声,连忙捂起了自己的眼睛,慌乱得话都说不清楚。
“这!这!这!这不行!!!……”
“看好了!”艾思只听见面前的奇拉对他厉声喝道。
“不行!不行!这样不好……我……”
“看好了,看仔细看清楚了!这是我奇拉·祖尔萨宁,作为风暴崖扈从的领仕,给你下达的不可违抗的命令!如果你不看,哪怕是把你的脖子扭断,我也得让你看个清楚!”
“这……这很糟糕不是吗?!”
尽管这么说着,艾思还是稍稍给自己紧捂双眼的手指开了一个小缝,以表示自己正在努力服从命令——作为士兵,他不能、也不敢违抗奇拉的命令。尽管作为风暴崖的扈从,他在弥丹诺大人的手下也经历了非常人所能想象的严苛训练,但他敢肯定他并不粗壮的脖子在奇拉的手下还是会像暴风中的枯木一般“喀嚓”折断。
“好……好……”
哪怕只是漏了个缝隙,奇拉那白花花的腹部却也立刻让艾思承受了相当刺激的冲击——若隐若现的腹肌轮廓没有显示出男人般的硬朗,反而显示出不属于她这个年龄的性感;在习惯了激烈运动的生活中仅留下的脂肪,也正不多不少地勾勒出时而圆滑而时而坚毅的曲线;仅露出边缘的白皙下乳令艾思几乎无法思考,更不要说那两条兼具力量与优美的腹股沟——只要有任何雕塑家能够不作更改地再现出这两段完美线条,那已经足以使他跻身于名家之列……
等等……腹股沟……那是什么……
令艾思露出愕然的神情的并不是那十六岁少女诱人的身姿。
而是那一条清晰地跨过整个腹部的伤疤,从左侧的腹股沟直延伸至右侧的腹股沟,然后绕着她那健美的腰身行过一整圈……就像……就像……
就像被拦腰砍断过。
“看得够清楚了吗?”
“这……是……什么……”
“这就是我的母亲,在我面前惨遭杀害的原因,尽管她并没能阻止什么,还搭上了自己的命。”奇拉终于放下了衣服,在惊得说不出话的艾思面前摊开了手。
“我……我很抱歉……”除此之外,艾思说不出其他任何话来,“我该……我该相信的……”
“那时候我才两岁。”奇拉说,奇怪的是她并未显示出愤怒或是激动,只是就这么平淡无奇地叙述着;也许,这么多年来她已经怒过了,也许哭过了很多次。那种愤怒当然没有就此消失,这种愤怒从来不会消失——它只是变成了她的一部分。
“我的母亲转过身,绝望地尝试用金色的屏障将我们俩保护起来——噢,我忘了说,她也是一位圣骑士,皇家骑士团的圣骑士。但一倏之后,她的身体就被徒手切开了,整整齐齐地,连同我的下半身——只是抬手那么一下;金色的光芒变成了金色的火星,就像是用石头丢进篝火里溅起来的那种火星,噼啦噼啦地,然后舞起在空中,最终熄灭。
“我还没来得及感到疼痛,甚至在我的母亲用最后的力气把我的两部分都扔出去的时候也没有,甚至在恶魔将我母亲的脑壳踩裂的时候也没有;它发生得太快了,太突然了,突然得来不及悲伤,紧接着像巨浪一样剧烈的疼痛就冲了上来,那大概就是我最后的记忆吧?”
“……所以,至少第三点是真的。”
这句话刚出口他就后悔了。他也没想到自己在这种时候还能说出这种不看气氛的话来?或许是因为……这种时候他的脑子已经转不动了。
他不得不埋怨自己实在是不会说话,因为哪怕正在埋怨着,他还是不自觉地又说了令自己后悔的话。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想知道……呃……如果是你,一个人碰到恶魔的话,就会……逃走吗?”
“开什么玩笑?我?逃走?那这些日子都是为了什么啊?!你倒是告诉我!”
年轻的黑豹停下了自己的咆哮,突然露出了令人胆寒的笑容。那张美丽的脸要让人感到可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那个笑容,可不仅仅是凶狠狰狞的程度了。
“我会杀光胆敢行走在这大地上的每个恶魔。他们让所有人类感受到的恐怖,都将作为回礼,馈赠与他们自己身上!——只有这样,我侥幸残存下来的生命才有其意义。”
“但这样,说不通啊……”
该死,为什么我总是不能憋住这些不识趣的话!艾思的内心已经在痛斥自己了。
“噢?!怎么说?”奇拉的目光投过来,露出一副饶有兴致的神情。
当然,如果自己说错话的话,下一倏就会断条手臂也说不定。
但他还是说了下去。
“既然你认为独自面对上恶魔没有胜算,那你就应该逃走才对。如果就算是泽文大人也做不到的事情……你也……没理由……能做到……的吧……”
正对着奇拉的目光,艾思已经心虚得快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了。
“应该……总是有能对付恶魔并杀掉他们的办法的吧……虽然可能不会那么容易……”
基于强烈的求生欲望,他对自己的话作了补充。
“你说得对。”
奇拉收起了那不详的笑容,点了点头。
“你说得有道理。只要能找到要害的话……
……也许,就凭那两个人真能对付得了恶魔?”
令艾思毫无准备的是,奇拉走过来,再度坐在了他的旁边。她的肩膀紧贴着他的肩膀。
“你这家伙,有时候……还挺有说服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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