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罗烟步（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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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雀山庄算是一个隐藏的门派，虽然不收弟子，但是其整体的实力是不容小觑的。作为一个隐藏门派的藏经阁，孔雀阁当然不会太寒酸。

过了观瀑亭前面的铁拱桥，沿着另一边爬满青藤的山崖缓缓向上，绕几个弯，徐徐的登上山顶。原来那瀑布之上，是一个方圆数亩，平滑如镜的湖泊。湖泊周围，绿柳如荫，高高低低的垂柳载满柔软的草地，时不时的有一群身着彩衣的女孩静悄悄的踏着草地，消失在宽阔的堤坝之上。一个身材佝偻的老者，拄着拐杖领着林一几人，缓步走到湖边。

那宽阔的湖面上停泊着几只小船，无人看管，老者弯下腰去解开一只小船的缆绳，道：“几位请上船，那孔雀阁就在湖心，若要想去，仅此一条水路可走。”

几个人都抬头看去，只见闪耀着金鳞一般的碎波的湖面上空旷无比，接近湖心的位置隆起一座小山大小的小岛，一条如同带子一般的小路从小岛的岸边蜿蜒而上，直达山顶。而那山顶之上，巍峨耸立着一座八角的高阁，攒尖顶，四望如一；高九层，八面玲珑，如同托塔天王手中的宝塔一般，立在山顶，气势恢宏。

几个人虽然都还在船上，但是心早已经飞到那阁楼里。胖子和天地一剑几人都挤在船头，恨不能直接飞到那湖心小岛之上。只有林一独自一人，趴在船尾，看着湖中清澈见底的湖水，以及下面偶尔游过的连鳞片都细微可见的游鱼。那驼背的老者手中持着一根竹蒿，轻轻一点，那船便如同离弦的箭一般，飞快的往前窜出数丈远。

林一整个人都趴在了船板上，一边伸出手出摘湖面上偶尔漂浮过的菱角，一边似有意似无意的道：“好功夫啊老前辈！”

那老者满脸的皮肤皱若雏菊，憨厚的一笑道：“老朽不过是划了一辈子的船，熟能生巧罢了，哪里谈得上什么功夫啊？”

林一伸手捞起来一株菱角草，从上面摘下来两个大小不一的菱角，向老者比划一下，道：“老前辈请看，这一老一少的两个菱角，有什么区别？”

老者的眼神忽然有些闪亮，看了看林一，道：“老的曾经也是小的，小的可未必能长成老的。”

林一道：“是啊，这颗菱角这么小，若是就这么被吃了岂不是可惜？而这个老的，已经活了一辈子了，我想如果它们会说话的，老的一定会想着保护小的，宁愿自己被吃。但是老的也只是一颗菱角，他又怎么能保护的了小的呢，现在只有我能保护这个小的，那么老的为什么不先帮帮我？好让我更有能力去保护这个小的。”

老者笑道：“庄主已经同意你们去孔雀阁查阅我孔雀山庄的藏书，这已是大恩赐，你还不满足吗？我一把老骨头，又能帮你做什么？保护我家小主子，是你们已经接下来的任务，若是完不成，我孔雀山庄也不是谁都能随意来去的，你用小主子的事情来要挟老夫，可不大容易。”

林一笑了笑，指着湖面道：“譬如这湖面上的菱角，有千千万万颗，有人给你三天的时间，让你去吃。时间紧迫，你当然想要找到最美味的那一颗去吃了，可是你怎么能知道哪一颗菱角最好吃呢？当然是问湖面上撑船的人，若是他不了解，还有谁会更了解呢？”

老者看了看林一，笑道：“我总算明白庄主为什么放心把保护少主的任务交给你们，并且还答应让你们进入孔雀阁了。好吧——”老者将手往湖心岛上的阁楼一指，道：“孔雀阁，一共九层，最下面三层，是各大门派的基础武功，入门武功三万卷，数量虽多，都是些不值钱的玩意，拿回去了占地方，看了之后污耳目，不提也罢；第四层，搜罗了诸子百家，阴阳纵横，星象医药，水利农田一类杂书三万册，若是想当个杂家，也不妨逗留其中；第五层，算是兵器库，搜罗了天下神兵三百六十五件，件件都是凶器，杀人过百，老朽甚是不喜欢；第六层，搜罗了一些高深的武学秘籍三百二十卷，一般的武林人士进入了第六层，只怕再也走不动了；第七层，搜罗了一些价值连城的奇珍古玩，算是我孔雀山庄数百年的积蓄，虽然充满了铜臭味，但是钱财乃是活在人世间不可或缺的东西，所以也勉强堆放一层；第八层，是江湖上失传了一些武学秘籍，共二十八卷，小友若是觉得前几层的东西不能入你的法眼的话，便上去瞧一瞧吧。”

说罢似乎是痨病犯了一般，一只手掩着嘴巴不停地咳嗽，一块巴掌大小五彩的令牌从他的袖子之中掉了下来，而他似乎没看见一般，依旧低着头撑船。林一躺在船板上，伸着懒腰打了个呵欠，那块令牌便消失不见了。

林一懒洋洋的躺在船板上，眯着眼睛看着金黄的太阳照射下来的光芒，细细的思索着那孔雀阁第九层会有什么。不过老者既然不说，林一也不愿多问。

那湖心岛离岸边虽然远，但是老者撑船如飞，不一会儿，便到了岛上。几个人迫不及待的下了船，就要往山顶上跑，老者在后面咳嗽了一声，轻轻地道：“不想死的就慢慢地走。”几个人听了，心中一凛，这才想起来这是孔雀山庄的禁地，岂能没有人看守，虽然此时看起来平静的空无一人，但只怕自己随便跨出一脚，就要引来一堆NPC老怪物惨无人道的围观，于是连忙老老实实的跟在那个老者身后。

离得近了，才能看出孔雀阁的高，巍峨如同顶天，但是几个人已经没有心情惊叹了，迫不及待的等着进入孔雀阁。那老者走到第一层的门外，随手一推，门吱呀一声，应声而开。

昏黄的光线之中，一排排的书架，上面堆满了各式各样或崭新或破烂的书籍，几个人心情激动无比，但是还没往前跨出一步，眼前忽然多了一个人。几个人吓得差点叫出来，只见眼前这人大约五六十岁，半头的花白的头发，另外一半的脑袋坑坑洼洼，仔细一看，原来是曾今有人一刀将他整个左半边的脑袋的头皮削去，只是这人命大，居然没死；这人断了一只胳膊，还瞎了一个眼睛，另一只眼睛在眼窝里呆滞的看着几人；他的脸上被人砍了数刀，狰狞的刀疤在脸上纵横交错，加上他人骨瘦如材，却穿着宽大的不合体的衣服，衣襟破烂，使得整个人看起来如同地狱的恶鬼一般，恐怖无比。紫凝胆子小，看清了这人的脸，差点呕吐起来。

那撑船的老者走上前，轻声道：“老鬼，你还好吗？”

鬼脸老者声音嘶哑：“都成这样了，有什么好不好？不过是一个被打成了残废的守阁奴而已，不提也罢。这几个小娃娃，是庄子里新出来的弟子？”

撑船老者道：“不是，只是少庄主的朋友，庄主特别批准他们进入孔雀阁，这是令牌。”说罢扬起一块令牌，林一细细看去，却发现与这老者给自己的牌子有些略微的不同，看来进入这孔雀阁的每一层，都要有一个牌子才行，认牌不认人。

鬼脸老者听了撑船老者的话，点点头：“不是就好，否则我孔雀山庄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霸气一刀听到他这么直接的侮辱自己，哪里能忍得住，上前一步道：“死老头，别装神弄鬼的，长得丑不是你的错，出来吓唬人——”

他的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忽然“呼”的一声飞了出去，撞在一排书架上，稀里哗啦的一阵乱响，书架被撞了个稀烂，木屑与书本的纸页飞的到处都是，一片狼藉，而那鬼脸老者依旧呆呆的站在原处，谁也没看见他出手的经过。

霸气一刀从碎木头烂书本中爬起来，再也不敢放肆，乖乖的站着不敢动。

撑船的老者似乎没看见这一幕，拿出一个酒葫芦，递给鬼脸老者，道：“二十年上好的竹叶青。”

鬼脸老者毫不客气的接过来，拔开塞子灌了一口，转身往黑暗处走，一边走，一边道：“把打烂的东西收拾好。”他每走一步，左脚点地时都发出沉重的一声木头相碰撞的声音，看来那条腿，居然也是假的。

林一和叶小邪几人面面相觑，暗自惊叹这老者的武功之高，他还只是孔雀阁第一层的守阁奴，武功就这么厉害，看来孔雀山庄真正的实力，实在恐怖。霸气一刀站在一片狼藉之中，本想就此不管，但是想到那鬼脸老者刚才那一下，还是不敢不听命，蹲下来整理倒在地上的书本。

那撑船的老者道：“我先上去和上面几层的守阁奴打个招呼，你们若是不想呆在第一层，随时可以上去，但是记住，最多只能踏上第七层，再往高，可就是自己寻死了。还有，你们只有三天的时间，珍惜吧。”

霸气一刀后悔无比，他撞到的那一个书架上至少有几百本书，这慢慢的整理，都要耗费上小半天的时间。

剩余的几人等那老者一走，便忍不住快步飞奔向各处的书架，随意抽出一本，便忍不住惊叹：“呀，这是青海派的入门武功，没想到这里居然有。”

“咦，这不是南海剑派的剑法吗？”

几个人欣喜无比，虽然他们各自有门派，但是门派的藏经阁要七十级才可以进入，并且一次只能选择一门武功学习，直到那门武功学有所成，才能学习下一门武功。而这个学有所成的标准，最终解释权在门派NPC手中，标准不一，但是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短时间内无法达到。现在游戏刚开服还没有半年，玩家的人数正在不断的上升，游戏公司为了保证新老玩家之间的距离不至于被拉的太大，一直有意无意的在压制着老玩家们的发展。

而眼前有一个机会，进入了孔雀阁，可以无限制的学习自己想要的武功，他们如何不高兴？虽说武功的学习不是越多越好，但是学在身上，以后有时间慢慢练，也是好的。毕竟这是游戏，玩家学武功就是学技能，不像真正的武侠中那样，要靠天分和悟性。在游戏中只要你肯努力，总能将武功练上去的。

叶小邪和紫凝两人在一楼转了好几圈，有些兴致索然，以他们的等级和武功，对于这些入门级的武功都不大感兴趣了，正当叶小邪准备往二楼上走去看看的时候，忽然他和紫凝两人都收到了林一的信息：“上六楼。”两个人转头去找林一，却发现已经找不到他的踪影了。

迈着轻快的步伐的林一，一路小跑的冲到了第七层，其间每路过一层，林一都能看见一个枯瘦的老者默默的坐在阁楼的一角，眼神呆滞的看着小小的一扇窗户外面四角的天空。这些老者最小的也有五六十岁，最大的已经老得看不出年纪了，皱巴巴的头皮上仅剩几根萧索的白发，在微风中瑟瑟的颤抖。

这些便是孔雀阁的守阁奴了，为了孔雀山庄的安危，他们只能拖着老朽的身体，呆呆的坐在这里，仅剩的余生，便在这昏黄的阁楼中度过了。林一顺着他们的目光望去，只见他们的眼睛都看着窗外，碧波荡漾的湖面上，一只小船轻悠悠的驶过，几个少女在船头赤着脚板嬉戏。这些女孩或许便是他们的孙女曾孙女一辈的吧，为了这些人能够在湖面上嬉戏，他们只能枯坐在这阁楼之中。这些女孩们的嬉戏，就是他们存在的意义。想要守护一些东西，往往就要牺牲一些东西。林一不禁有些唏嘘，这个游戏做的太真实了。

林一跑到第七层的时候，果然见到大堆的珠宝，金银，散发着炫目的光芒，晃得人眼花。林一吞了一口唾沫：“乖乖，孔雀山庄真有钱，这要是拿一点出去，我以后胡吃海喝逛酒楼的钱就不愁了。可惜，第八层还有宝贝在等着我呢。”

林一刚回过头，正准备踏上第八层，忽然发现自己的背后站了一个人，林一定睛一看，正是那撑船的老者。老者看了看林一，又往阁楼的第八层看了看，神色飘渺的看向窗外，轻轻的吐出两个字：“勿贪！”

林一嘴角一斜，笑了笑，不做言语，蹬蹬蹬的爬上了第八层。撑船的老者探头看着林一的背影，轻声地道：“越是聪明的人，越容易被聪明误，但愿你能明白……”

林一刚踏上第八层的楼板，忽然面前多了一个人，林一掏出撑船老者给自己的那一块令牌，递给那人，却忽然间发现，自己的面前站立着的守阁奴，居然不是一个老者，而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少年，一脸的稚气未脱，看起来比自己大不了几岁。

林一有些愕然，那个守阁奴见到他，也有些愕然，道：“你这小，就能进入第八层了？”

而林一则是反问道：“你这么小，这第八层最重要的东西，怎么让你守？”

那个少年有些黯然，将令牌反复检查了一遍，道：“那有什么办法？这就是宿命，我的爷爷，爹爹，都是守阁奴，现在他们都战死了，自然就轮到我了。我虽然年幼，可是武功并不比任何人差，若是有人想要硬闯孔雀阁的话，除非踏着我的尸体过去。”少年说话的时候，有些激动，仿佛已经在面对着一大批的入侵者。

林一忽然想到下面几层的那些守阁奴萧瑟的如同死人一般的眼神，他们是在这孔雀阁中呆了多少年，才练成了那样心如死灰的眼神呢？眼前这个热血的少年，要多久之后，也会变得那样目光呆滞，形同活死人呢？

林一忍不住有些叹息，指着外面湖面上乘船嬉戏的少女，道：“你难道就不想像她们那样，在外面自由自在的玩耍吗？你还这么小。”

那少年的眼神有些黯然，低下头道：“我如何不想？那是我的妹妹，昨天我还在她睡梦中轻吻她，可是今天，我必须永远的躲在这里。她还不知道，大概以为我只是躲着她出门玩去了吧，而我只能……”说到这里，少年猛的一抬头，眼神锐利的如同一把刀子，盯着林一道：“庄主恩赐你入阁修行，你却在此扰乱我的心智，你……不想活了吗？”

林一看了看他，微微笑了笑，道：“若是如同一个活死人一般活着，那我宁愿死了。”

少年怒气填胸，“唰”的一声抽出一柄长剑，架在林一的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