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1/2)
一辆巴从我们身边“刷”地一声飞驰而过,一股清新、凉爽的空气迎面扑来,我们的头发霎时也被它给吹乱了。那辆车顺着光滑平坦的柏油路朝前驶去,我们就这样一直望着它,直到再也看不见为止。路两边是列兵式的两排柏杨树,记得前些年,还不过是些小树苗的,眨眼间已长成一棵棵粗壮的大树了,它们茂密的枝叶在柏油路上织成一片浓荫。附近有个小池塘,里面是满满一池清凉的水,在太阳的映照下晃晃荡荡的,闪着刺眼的光芒。
我们的目光穿过柏杨树林,朝着我们的极限望去,澄蓝的天边像是镶上了一条青绿色的缎带,煞是美丽;柏油路上此时断断续续地有人走过,或是拖着板车,或是骑着自行车,或是三三两两的步行者,偶尔也会“嗒嗒”地开过来一辆机动三轮车或是“叭——”地一声长鸣的客车。
一个脸被晒成酱紫色的农民过来了,他看上去三十多岁,没有戴草帽,浅浅的头发乱糟糟地蓬在头上,额上淌着淋淋大汗,在太阳底下熠熠闪光;他穿着件打了补丁并被洗得泛黄了的白衬衣,前胸的两颗纽扣敞开着,一股凉风刮来,他饱满的胸肌和浓密的胸毛便在这一瞬间显露无遗了。他提着一只药水桶,赤着脚匆忙地走到小池塘边,接着弯下腰去灌了满满一桶水,他的后背已经湿透了一大片,透过衣衫隐现出他宽大、结实的脊背。当他走向田间的时候,从侧面看出了他那怡然自乐的笑脸。
啊!这就是农民——朴实无华的农民!一切的苦和累在他们劳动的时候都变成了一种崇高的乐趣!只要是农民,大都是默默无闻地苦干一生,他们把青春和血泪无私地奉献给了生养他们的这片土地,而把心愿留给了下一代!当城市里的人吃到那些白花花、香喷喷的米饭时,有多少人又会懂得“粒粒皆辛苦”的真正含义?对那些养尊处优的人来说,“农民”只不过是牛和机器的代名词。
“我们不应该像老一辈的人那样,无声无息地老死在这片田地里。我们应该想办法从鸡窝里飞出去!”逸华忽然说道。
“是啊!”我低声说道。他与我的心灵仿佛总有共通之处,这一点让我感到非常欣慰。
“可是,我们总是空有满脑子的幻想,却没有能力实现。”逸华摇摇头,“想起来真是伤心啊!”
一只鸟雀“嘁喳”地从一根柏杨树梢上斜飞开了,在蓝天上划着美妙的弧线。
“鸟儿也是自由的!”逸华感叹道。
是啊!纵使是一只鸟,它也能忘情地鼓动着自己的翅膀,在蓝天里遨游。它的存在虽然是极短暂的,但它却是那么地洒脱、自由自在,它也一定是很热爱自己的生命的,它用自己的生活方式过着快活的日子。然而,作为具有思想的我来说,为什么就做不到这一点呢?为什么在我心的四周都有堡垒包围着呢?为什么我自己的天地里总是那样黯淡无光呢?为什么我不能鼓动自己的翅膀呢?为什么?
“要想有什么成就,就一定要付出代价和牺牲。”逸华说,“其实当小鸟也不容易,当它们想出头的时候,就有可能被猎枪干掉。”
我感到他今天心绪不佳,而且我们在这个地方已经呆得够久了,于是便提出到珍珍家去看看。
当我们经过张萍的家门口时,看见张师傅、张伯母和张萍正忙着在门前的一片菜地里干活。“您在忙呀?张师傅!”我和逸华向他打招呼。
张师傅立刻抬起头来,见是我们,便“嘿”地一声笑了。“志云今天像哪有时间过来?”他带着热忱的笑容说,“先不要走啦,等我的事忙完了,我再拿出象棋来好好地杀它两盘。”
“好!”我一边很爽快地答道,一边与逸华朝珍珍家走去。
珍珍的父亲是个四十二三岁、长得瘦长的年人,平时寡言少语,恰好与她母亲爱说爱笑的性格形成鲜明对比。珍珍的母亲会做一些简单的衣服,听说是拜卓芳的母亲为师学的。珍珍在家里是老大,手下还有一个弟弟与一个妹妹。她的父亲在闲时会收一些鸡蛋到汉口卖,忙时就帮家里干活;所以虽然没有盖楼房,家里却已有了一定的积蓄。
在她家门前,长着两棵我叫不出名字的老树,我看见它的第一眼时便开玩笑说,这一定是“相思树”,后来我们几个就总是这样叫它。老树上正开出些星星点点、白带紫的小花。当一阵风拂过时,这些小花就会如雪片般洒落下来,满地缤纷。两棵树相距约有二三米,长得并不高,但很粗壮、茂盛。她的家人在这两棵树上系了根尼龙绳,于是这根尼龙绳便成为她们家里晾晒衣服的最佳用具了。若在平时,珍珍一定会端个小板凳坐在门前,搓洗一大盆衣服。左边是装衣服的、以金鱼图案为底面的蓝边脸盆;右边则是台老式收音机,体积与我们砌房子的砖块差不多大——珍珍喜欢收音机,她喜欢听“金曲任你点”和“吉祥鸟”等节目。
但今天似乎不同以往。她家门前空无一人,只摆放着一两条板凳,板凳周围有一小块地面是湿的;那根尼龙绳上已晾满衣服,有两件厚些的衣服仍在淌水。但她家的大门敞开着,我们决定走进去看看。
这时,我走在逸华的前面,脚还没跨进门槛,里面忽然冒失地走出一个人来,和我撞了个满怀。这是一个女孩,当然绝不是珍珍,她的面孔实在太陌生,我在我的记忆实在搜不出有关她的半点影子来。她的身材非常纤细、柔美,面容清丽,白白的脸庞上嵌着双牵魂动魄的眼睛。“啊!对不起!!”我不由自主地叫了一声。她蓦地抬起头,用飞快的速度瞟了我一眼。我猜她可能会简单地同我说上一句话,但我错了。就在我这样猜想的时候,她已垂下眼帘,满脸绯红。我甚至还没注意到她所穿的衣服是什么式样和颜色,她就已一声不响地翩然离去了。
不知为什么,逸华竟怔怔地望了她渐远的身影好半天才回过头,然后和我一同迈进珍珍屋里。珍珍正半倚在她家一张靠墙的竹椅上,墙上贴有几幅电影图画。珍珍大概是因为刚与那陌生女孩谈了半晌的话,所以脸上仍带着没来得及消褪的笑容,一见到我们,她立即站起身,非常热情地说:“哎呀,没想到你们会在这个时候来!”说着就为我们端来两张小椅。
我们刚坐下,逸华就忽然一个人自言自语起来:“紫嫣怎么一下子长得这么漂亮了?看上去就像个仙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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