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2/2)
“到我这里,哪会要他做事呢?只要他的生意能做好,我就喜得不得了了!”姑妈又笑着道。
父亲终于要走了,我和姑妈将他送到等车处,感觉他坐上车后好久,都在一直默默地看着我。
姑妈住的是间瓦房,不怎么宽敞;两个大些的老表老喜欢逗闹,弄得屋里叽汪鬼叫的。姑妈用的是碳炉做饭,午理菜时我便帮着动手,由于在家很少做这些事,理起菜来很不熟练,姑妈笑着问我:“在屋里很少做饭吧?”
我点点头,和她一边理菜,一边谈些家常小事,感觉姑妈对我很客气,但这样我反而觉得拘束,有种说不出的压抑感。心里暗想:这要是在家里,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多好啊?!可在这里,很多事都不能随心所欲;除了姑妈一家,我没有任何熟悉的人,眼前尽是些陌生的景物。虽则我极想出去走动走动,但不敢对姑妈说出口;因为姑妈早就说了,没事时候不要到处乱跑,这地方车辆多,巷子多,又怕被车撞又担心迷了路。我只好收起自己的好奇心。
姑爷一直到下午一点钟才回来,因为今天的鱼很不好卖,所以一直守到现在才卖完,而且价钱也卖得不好。姑妈责备了姑爷几句,然后就将我的来意当姑爷讲了一下,然后问他看能不能带我做鱼生意?
姑爷说,能当然能,就是怕志云吃不了这个苦!我说,我在麻纺厂什么苦没吃过?不管么样,先试试看吧?
姑爷于是同姑妈商量了一阵,然后吃过饭后带我去买了一只渔篓,叫我明天半夜早点起来同他一起到渔池进鱼。我高兴之余,觉得在他们家显得很不自在,也不知时间长了会不会习惯些?
就这样,每天凌晨两点或三点多钟,我就得赶紧起床,匆忙地刷牙洗脸后,跟姑爷一起去池塘贩鱼。姑爷他们一般都是到东西湖去拿鱼,那里大片大片都是喂鱼的。东西湖隔姑妈家约有三十里的路程,姑爷每天临走时就约好几个同伙,将渔篓用胎皮在自行车上缠紧,然后一同穿出寂寞的细黄沙石路,顺着水泥高堤骑去。
一路上,我们借着近处和遥远的灯火,能感觉到头上的乌云像烟沫一样在缓缓蠕动和飘散着;堤边悠悠的轻风是冰凉的,它总是能使我们在半梦悠然转醒,然后更加轻快地踏起自行车。
贩回鱼后,差不多天色已大亮,太阳在东方现出淡淡一轮红晕;路旁的彬树及林的蒿草,还有远处高大建筑群都变得明亮清晰起来;路上的行人多起来,车辆宣嚣起来,匆忙的一天便又将要开始了。假如稍稍留意,就可看见一些菜田旁边较为僻静的彬树底下,偶尔有几个人踢着腿伸着懒腰,或是打太极拳什么的;树梢头不时会有几鸟雀清脆地嘁喳几声,又振翅斜飞开来。阳光渐渐强烈起来,在太阳周围是一片薄薄的彩云,波浪也似地从天边铺过来。在这时候,姑爷便到大集市上去;我鱼篓的鱼少,就往杨叉湖走。姑爷是个挺沉默寡言的人,与他在一起的气氛总是很紧张;除了该叮嘱我时叮嘱几句,就再也不同我多说一句话。
当然,有时也会碰上阴天雨天,天气就像人的心情一样是变幻莫测的。但任何事情我都相信自有它的前兆——一旦天气显得有点不对头,我们总会想各种办法得到下雨或是不下雨的消息。
其实,对于卖鱼人而言,逢上下雨天实在是件令人很兴奋的事——因为那一天我们不会担心鱼会由于气温变高而变色变臭,并且价钱也格外好,很快即会被人抢购一空。记得我刚来的第三天就碰上大雨了,那天我竟轻而易举就赚了三张钱,这与我在麻纺厂的辛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假如知道哪一夜哪一天要下雨了,出门时我们便会带上雨衣,一边小心地骑着车,一边听急骤的雨点打在雨衣上“霍霍”的声音;可是这样凶猛的雨点却淋不湿我们,想起来总是件很愉快的事。
虽说贩鱼卖是比较赚钱的,但却没有任何保障。由于渔池的鱼很俏,所以有时我们稍去晚一些便只能空手而回,好似“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说起杨叉湖,其实是个极狭小的集市。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却汇聚着来自全国各地四面八方的人:老的小的,男的女的,胖的瘦的,操着不同的口音,着不同的服饰。我租不起那遮有帆布的摊位,只好屈蹲在尾后的露天底下叫卖。碰上生意不好,顶着炎炎烈日淌着发咸的汗水也得将鱼卖完;因为如果当天的鱼不能在当天卖完,到第二天就不得不大减价卖出或者干丢。你没得选择。
尽管市场乱七八糟,但是税费注定是免不了的。诸如落地税管理税卫生税什么什么的,总之每天要交三四元出去。然而,我这人既是刚来,又狠不下心肠杀别人几刀,交了这些东东,根本赚不到什么钱——惟有在雨天一次转让给二道贩子,才能有些收入。但雨天毕竟是太少了!
其实,这行买卖对别人来说是极好捞钱的,我是例外。俗话说:奸商奸商嘛!做生意就要学着奸诈些,表面上和和气气,诚诚恳恳,谈笑风生,秤似乎称得挺旺,甚至末了还要添上那么一丁点以表慷慨;实际上却暗地里在秤上做了手脚——应该说,做生意的秤没有一个是十两的。但我是例外,我总是实实在在地卖给人家,还适当再抹去些零钱,价钱也卖得比别人相对来说要低。卖者掏出了肝胆,买者仍不满意,一个劲地当着我嚷:“哎,你这太贵了点把吧?少点沙!”
我总会红着脖子争辩说:“不行不行,我已经卖得不能再便宜了!”
有的买者此时会说:“哼!看你也就二十来岁,小小年纪就晓得骗人!你不要把我当苕,生意只有买错的,哪有卖错的?”
我不由得叹了口气,也许人心本来就是永远也得不到满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