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定计(2/2)
“嘿,算计李煊的卢都氏人,是不是还没起床呢?”
青天白日的,李卓远虽然意犹未足地伸手被窝中,轻轻抚摸二人,但想着的是另一件事。
卢都氏营帐建在渭河南边两座丘陵上,说是营帐,只是习惯叫法。
这么多年下来,吐蕃特色的泥土平顶房,已经渐渐取代了原有的帐篷。
整个东面丘陵从山脚到半山,都是这样。
只有西面丘陵上,还是平房与帐篷夹杂。
东面小丘居住的是卢都氏近亲和五百精锐护帐兵,而西面的则是依附卢都氏的小部族,还有奴隶们。
区别当然是明显的。
营帐南面是大片开阔地,每年秋末卢都氏大部分牲畜都被集中到这上边过冬,还有那些为卢都氏所有的奴隶们也一样。
这跟别的部族有些不同,之所以这样,跟一个大唐的刘秀才有关。
卢都格桑还跟着千户波尼落落抢劫唐边的时候,在成州(现代礼县一带)掳到一个自称大唐秀才的。
恰好卢都格桑曾经去过长安,对于这个进京赶考过的秀才颇有好感,免去他当奴隶的厄运,收为类似汉人谋士的典官。
除了说自己姓刘,秀才没说自己叫啥名、表字是啥,卢都格桑也没有盘问只管叫刘秀才。
刘秀才知道自己跑不了,干脆传播起文化来。
不光出谋划策教育卢都格桑要逐步摆脱千户波尼落落,还接受卢都格桑的妹妹为妻。
卢都格桑的儿子罗拔,还有刘秀才的儿子刘丰六七岁的时候,秀才干脆想起私塾本行,说是该找个地安顿营帐,给孩子们讲授圣贤书了。
于是卢都氏从千户那里得到这块地盘。
刘秀才还没有开始开馆授课,又摇头说,吐蕃诸部的耕种方法不对,营帐前边偌大一片地,要是按照唐人方法耕作够养整个部族。
说罢,给卢都格桑献上妙策。
就是秋收后下雪前,把以往随意弃置野地的奴隶、牲口全集中过来。
牲畜满地撒欢,奴隶们在在照料过程中也得到点活命保障。
人畜便溺,正好给地施肥。
来年开春把地翻翻再种青稞,收获还真高不少。
牲畜是吐蕃各部的重要财产,对于卢都格桑来说也不例外。
尽管他受刘秀才的开导,对奴隶们要比别的部族好些,但也只限于像对待牲口那样,给个窝棚、给口食吃。
但这对于落魄秀才来说,已经够宽慰了,接着给个更好的建议,那就是到长安去找个合作伙伴,搞贸易提高卢都氏实力。
就这样,卢都氏从一个附属小部族,成为千户们也不敢小看的强大部族!
可惜卢都格桑一心想着他的统一吐蕃事业,带人进卫藏去了。
走前把刘秀才一通夸赞,顺便把卢都罗拔托付了。
郁郁寡欢的刘秀才,只好面对现实,把逃跑的心思都丢了去,一心帮扶卢都罗拔。
对于这个亦师亦父的唐人,卢都罗拔是言听计从的。
刘秀才年近五十,名利心早已淡薄,他想得最多的就是如何尽自己所能影响卢都氏,给同为唐人的奴隶们好一点的照顾。
当初沦为奴隶的恐惧与茫然,使他对朝廷、对百姓有了更深的感受,只是这感受他无法以言语描述清楚,大约是既爱又恨、既期待又漠视。
爱的是作为一个唐人曾有的骄傲与荣耀,恨的是如今朝廷无力施恩于边陲,连年战事,无尽的边民流离失所受尽蛮夷奴役、杀戮。
期待的是某一天能有明主贤臣重振朝纲、收复河山,再造朗朗乾坤清平世界,漠视的是逐年增多的唐人奴隶,不再痛心疾,只尽力而为。
自己躲在温暖如春的土房内,窝在舒适的热炕上,比起那些在天寒地冻的唐人奴隶,是有天壤之别。
可他慢慢觉得心安理得,甚至有点施惠于人的优越感。
要不是他这个落第秀才取得卢都氏两代领尊敬,恐怕死在严寒下的奴隶早已难计其数。
他确实具有骄傲的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