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韦?其人(2/2)
司马泳答道:“这不奇怪,韦?先生从未在朝为官,且于一年多以前就过世了,无论韦老将军还是臣等,在陛下面前确实都不太有机会提到他。要说韦家三代公卿,韦老将军兄弟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个个博闻强记才智卓绝。据臣所知,韦?先生年仅弱冠时就被前朝征召为雍州中从事,但他自幼淡泊名利,只愿纵情山水,无心从政,不曾到任一天便称病去职了。官府随后十次征召,他都坚辞不出。”
宇文衍心想:这亲兄弟俩,差异怎么这么大啊?
就听司马泳接着说:“太祖文皇帝在前朝主政时,得知韦?先生贤名,侧席求贤遣使礼请,虽然礼敬尤佳言辞恳切,韦?先生依旧拜辞不受。后来世宗明帝也欲延请韦?先生出山辅佐,礼遇更加诚厚,亲自登门求教并亲手赋诗一首,表达慕才求贤的诚挚之心。那一次,韦?先生终于深受感动,回敬了明帝一首诗,答应会时常来朝拜谒,等于应承了做皇帝布衣之师友,虽不为官,毕竟可以出谋划策参议政事……”
宇文衍点头道:“嗯,便如同此前你之于朕一般。”
司马泳忙一揖道:“臣焉敢与韦?先生相提并论,虽然如此,臣却是比韦?先生幸运得多了。”
“此话怎讲?”宇文衍问道。
“韦?先生愿意相助明帝时,却正逢晋公护把持朝政,明帝被钳制着有心无力,估计韦?先生治国安邦的良策也都无从施展胎死腹中了,可谓不得其时啊。”
这时宇文亮插言道:“没错,当时晋公一手遮天,明帝根本无法亲政。晋公还曾企图将韦?先生罗致麾下成为他的智囊,请韦?先生到晋公府上做客,欲对其诱之以利。谁知韦?先生一进晋公府的豪门阔宅,便指着那些极尽华丽奢靡的楼台亭榭说:‘嗜酒如命,沉溺声色,峻宇雕墙,此三者中任有其一的,没有不自取灭亡的。’”
“啊!韦?老先生竟然敢在宇文护面前说这样的话,风骨奇伟啊!”宇文衍由衷感叹道。
“是啊!”宇文亮接着说,“当时很多人都为他捏了一把汗,韦?先生却无惧无畏坦然自若,晋公虽恨,却也不敢加害这样天下闻名的贤达之士。”
司马泳见宇文亮的话说完了,便打算继续讲下去:“韦?先生自此便又重归山野林泉不再来朝了……”
就在这时,大家听到了放声大笑的声音由远及近,并夹杂着急促而雄健的脚步声,循声望去,韦孝宽正快步朝茶厅走来,白须在风中飘洒,脸上放射着兴奋的红光,笑逐颜开。司马泳停止了讲述,与宇文亮、梁士彦一同起身迎候。
韦孝宽进门对宇文衍躬身一礼,兴奋地说:“陛下,老臣的兄长韦敬远还活着!”
茶厅内众人都发出了惊喜的呼声,也都佩服地看了司马泳一眼。
宇文衍一听司马泳的推论被证实,十分高兴,忙说:“是吗?好事啊!老将军快坐下来,说说究竟怎么回事。”
原来,韦?晚年自号“枕流居士”,又常年隐逸山林,因而此号并不广为人知,只有他的几个逸友和韦孝宽知道。陈王还在京任职时,也仰慕韦?的才德,三番五次亲自拜访恭请。韦?感其赤诚,就去陈王府中做过一回客。邢炳义是陈王亲随侍卫,负责接送护卫韦?往返,因此他们曾有一面之缘。据邢炳义交代,那个被他称之为“枕流居士”的老翁须发皆白,身材魁伟,衣着简朴却气度不凡,手里总是拿着一柄拂尘,当初在陈王府初次见面时也是这样。由此韦孝宽可以断定,邢炳义在马车上见到的老翁就是自己的哥哥无疑了。
心直口快的梁士彦高兴之余问道:“那去年二月的噩耗是老爷子在消遣世人啊?”
韦孝宽收敛了笑容,叹气道:“我得到兄长家人发来的讣告,赶去时早已入殓,并未见到兄长的遗容。我当时还责怪了侄儿竟不等我赶回,侄儿们只说家兄身前早已遗嘱,死后丧仪从简,棺木仅可容身,墓穴阔不盈丈,且不允亲朋好友吊唁守灵。当时便未多想,孰料家兄竟是以此遁世断绝尘念啊……”
宇文亮沉吟道:“这么说,这个纸条是大人兄长写给陈王的咯……”
韦孝宽并未接口,而是严肃地对宇文衍道:“陛下,此事事关家兄,臣须避嫌,已不便再参与审理,就请陛下住持吧。臣请告退。”
宇文衍愕然了,心想这老头也太认真了。听到自己哥哥健在也不装深沉,毫不掩饰喜悦之情;嫌疑人传递的密信发自哥哥之手,更不遮掩也不擅权,竟要求回避。既是真性情又公私分明毫不含糊,真是又可爱又可敬啊。宇文衍表示佳许地点了点头,说:“朕能体察老将军忠君悌兄之心,但朕看来,令兄显然是在用这句圣人之言警告陈王:不要玩火!这是有利于朕也有利于陈王更有利于大周的善举,老将军又何必回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