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逆行者(2/2)
想了想,男子又对渐渐走远的何为喊道:“如果下次见到,我变得、变得……就是,唔,跟它们一样,请给我个了结。”
何为脚步微顿,又继续前行,头也不回的说:“我会的。”
男子苦涩的摇摇头,望着何为的背影,自言自语的说:“你可真会安慰人。”然后低头,见‘传播者’即使颈椎已断,仍然拼命的蠕动着,向他望来的眼中尽是狠厉的凶光,让他不禁下意识的想要避开,旋即才省起这些怪物也只剩凶态可以吓吓人了,不由恼怒的往地上啐了一口,将它们分别提起,一一从三号楼1-1号破损的后窗塞了进去。之后他回到四号楼,挨家挨户提醒大伙注意防护,尽量不要出声,以免把‘传播者’招来。
然而让男子始料不及的是,众人的反应远比他预想的要更加激烈与惶恐,根本没有几个人肯听从他的叮嘱,楼上楼下很快就乱作一团,除了走动不便的老人,几乎都匆匆收拾了行李,准备逃命。
男子错愕的看着楼道里你拥我挤、互相指责谩骂的场面,几次欲要出声喝止,但每每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最后无奈的摇了摇头,返身回到了家里,将门锁死。
……
何为并不知道男子好心却办了件坏事,他来到小区唯一的出入口,猫着腰蹲在门岗后的阴影里,脸色凝重。
街上的情况比他预料的还要糟糕。
如同遭受了火山与地震的双重肆虐。
空气里尽是疯狂躁热的气息,像火浪一般来回席卷长街,即使躲在暗处,何为依然觉得每一次呼吸都仿佛被火炭燎灼,从鼻腔,一直到肺部,无不火辣。
何为忽然抬头,在马路对面那幢主题酒店的四楼,一个亮着灯的房间突然传出惶恐的叫声,然后人影晃动,一个赤着上身的男人直接撞破临街的窗户跳了下来,重重的摔在人行道上,奄奄一息,然而紧接着又跳下一个‘传播者’,俯身在男人身上咬了一口,随即离开。
约半分钟后,被咬的跳楼男人忽然动了,就像牵线木偶一般僵硬的慢慢爬起。
地上的血也仿佛活了,顺着男人撑地的双手迅速向上攀爬,就像两条小溪在违背常识的往高处流淌,转眼越过了肩,爬上了脸,最后钻入了前额那个血肉模糊的触地创口,点滴不剩。
此时,男人的脸上全无半点血迹,徒留异样的苍白,以及狰狞邪恶的表情。
他死了,它从地狱回来。
一个新的‘传播者’完成了转化。
它快速翕动着鼻翼,四下探寻一番,然后循着感染它的那个‘传播者’离去的方向蹒跚迈步。许是之前跳楼摔断了骨头,它走得趔趔趄趄,但身上的凶戾气息却更加浓烈,仿佛融合了生前化不开的怨气,格外令人心悸。
何为缓缓起身,眼中映着跳跃的火光,背景是支离破碎的黑夜,仿佛地狱的投影。
那是他要去的方向。
因为李阳的车子停在马路斜对面的地下车库。
何为寻机从暗处窜了出来,猫腰藏到小区门口左外侧一辆倒翻着轧在路牙子的黑色轿车下。
这辆车损毁得非常严重,变形的车门像受伤的翅膀一样无力地摊开,车窗玻璃尽碎,冰雹一般的碎渣撒满了一地,一些还浸染了红色的血迹,偶有火光照映,会发出像红宝石一般艳丽而迷离的光晕。
看样子油箱也漏了,车内弥漫着一股浓重的汽油味,仿佛随时都会爆炸。
何为低头往车里看了一眼,只见后排空空荡荡,几个毛绒绒的玩偶东倒西歪的跌落在倒转的车顶,不同程度的染上了黑色的烟气,让它们憨态可掬的神态看起来却有些诡异和可怖。
而前排空间几乎被安全气囊塞满,正副驾驶的白色气囊上分别可见几个几乎干涸的血手印迹,显然驾驶者与同乘已经离开。
但这也不一定就是好事。无论是对驾驶者与同乘,还是对何为而言。
何为忽然心有所感,扭头往右看去,在街道与辰光大桥引道相交的t字路口处,有两个背影一前一后的蹒跚远去,很难判断是人还是‘传播者’。
何为只能在心里祝他们好运。
然而在这人间地狱,运气是个很不靠谱的东西。
一个动作极快的黑影突然冲过马路,一下就将那两个背影同时扑倒,惨叫声刚起,又戛然而止。
何为心情复杂的叹了口,扭头往左看去。
那边远处又响起了枪声,一开始,便密集而猛烈,仿佛火山喷涌,一触即发。
何为隐约记得,那个位置好像是公安南城区分局。
看来在经历了前期的受挫后,分局警察终于组织起了强力的反击。
相信用不了多久,还有更多的警察会从四面八方赶来。
在灾难面前,总会有许多人挺身而出,舍身逆行。
然而此刻,猛烈的反击反而引得‘传播者’不断从街道两侧的建筑里窜出,如蝗虫一般向枪声响起的地方疯狂涌去。
何为也有些热血上涌,却在准备动身时,裤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了几下,他掏出手机,划开锁屏,见是收到了一条短讯,发信人以市政府的名义宣布全城戒严管制,要求所有现处龙城市区内的公民尽量不要外出,关好门窗,等待救援。不及返回的,可就近前往岗亭、派出所或分局,接受统一安置。
不得不说,市政府的处置非常果断。
然而也总会有人置若罔闻。
小区里忽然响起阵阵引擎的轰鸣,一辆又一辆车疯狂的冲破门禁,接踵而出,或向左,或向右,毫不停顿的疾驰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