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烟江万顷风才定(3)(1/2)
夜色不知不觉地降临,谢天谢地的是,风浪却同时小下来,好象它专门是为了那场突变而来的。深蓝色天幕上星星逐渐增多,一颗一颗亮晶晶的,光彩照人,倒映入海,相映成辉如灿烂光河。
妍雪闷闷地道:“你策划那场沉船,原来是怎么计划的?”
梦梅回答:“我们上一只皮艇,他们在另外一只,我稍微动下手脚,你若在水里,那就不是我对手了。也就是差不多这个时辰,会另外有船只过来,把我们载回海王船。”
“现在没有船。”
“那是自然。精心谋划的叛变,不会只涉及到这边船上的八人而已,海王船……海王船,这时早已落在叛徒手中,他们想害死我还来不及,又哪里会派船过来。”
“这个皮艇,没有别的法子可以驶之航行了么?”
“没有了。”梦梅摇手,指向一个黑乎乎的装置,“那里是控制方向和速度的机械装置,失去船篙,本来靠它就很累了,可是方才我杀了那两个叛徒时,它也同时给毁坏了。”
温文尔雅的少女说起杀人这样的字眼,轻描淡写。妍雪不是第一次目睹死亡,也不是手下未尝过血腥,仍然浑身发冷。
“看上去,只有等死一条路?”
“希望风浪不要再起,希望不会下雨,希望途中遇到其他船只,希望飘流途中早些遇上海岸或哪个小岛……希望不要超过三天。”
妍雪觉得自己象个傻瓜,前面好歹还是能听懂一些的,但:“为什么不要超过三天,我们三天以上就要饿死了么?”
“不是。”梦梅微露笑意,“皮艇会漏气,三天以后,前面那一切都没发生,咱们就必须游水支撑了。”
妍雪嘴巴彻底闭上了。
夜间无风,浪也不曾加大,皮艇颇为温顺地逐浪飘浪。然而,饥饿与干渴却不期而至了。
妍雪从迷茫中醒来,衣服仍旧湿答答的贴在肌肤之上,冻得抖抖索索的,更加难耐的是口中焦渴。下午至今未进滴水,尚是小事,但浸在海里的时候着实喝了好多口酸涩难言的海水,紧张时并不觉得,此时此刻,如火烧,如刀割,欲呕、欲呛,难受不已。
她撑起了身子,注视着浩然烟波。重生的喜悦一点点褪去,对于眼前的困境,似乎又有了全新认识。幸运若不能尾随而来,那之前所有的努力和牺牲,都无足轻重了。
夜晚的海,很静,很静。飘摇的大星落在深色的海水里,轻轻浮荡,海浪拍打的声音空洞而单调。妍雪只想脑子里也能这样单调空洞,至少让她平静地面对困境,可是做不到,即使前路生死未卜,她最担忧最挂心的也始终并不是自己的命运。无数混乱的念头在脑海里穿梭着翻滚着呼啸着,象天上排云,象海中浪涛,不绝不息。
梦梅的每一句话都那么清晰地回响于耳边。对不对?究竟对不对?她所执着的,为之欢乐为之痛苦,从未怀疑过的想当然去做的事情,会是错的吗?根本不应该揭穿身世之谜;根本不应该有此瑞芒之行;被遗弃的东西,根本不应该指望重新捡拾回来,还能完好如新。——旭蓝的身世真相大白,他的父亲是武林中数一数二的剑客成湘,他的母亲是清云园一言九鼎的方珂兰,他有着叱咤风云的父母而不再是卑微的婢女之子,可是,可曾快乐过?可曾骄傲过?可曾因此而享受过,哪怕是一瞬间的幸福?
她是谁?如果她只是山中猎户之女,如果她只是贸然闯进沈慧薇生活的莽撞小女孩,如果她只是懵懵懂懂享受着沈慧薇无私的宠溺甚至清云十二姝别有深意的偏爱,她什么也不去追寻,十五岁的少女,是否原可不必如此愁苦,如此彷徨,如此的——徘徊于生死之间?
千万种思绪纷至沓来,她只觉得头痛如裂,指尖冰凉。嘴里焦渴,而心里的虚火,却一阵阵涌了上来。
“咦?”
轻声惊呼,惊破无边寂静。
南宫梦梅站了起来,指着前方,嘴角浮起生之欣悦:“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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