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剑阁峥嵘发金戈(1)(2/2)
冰凰软剑。她在夜闯萧鸿院时得到,此后一直收在身边。
十五岁少女的眼神在那瞬间锋利而冰冷,她看着——四面八方涌现而来的骑兵们,密密麻麻围住每一个街口,只怕不下千骑。
他们是在惊天动地的鼓声之下悄悄而来的,居然没有任何人,发现那钟鼓声下,密集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慌张的人们在议论够了鼓楼的青石门以后,这才转而惊恐的发现,那密密麻麻数千骑兵。
冰冷的铁甲在阳光下泛着雪白的光。
弓已张,箭在弦。
一阵突如其来的静默后,有人慌乱的大叫起来。
这人伸出双手,颤抖的嗓音发出成串妍雪听不懂的话语,想来,不过是“我是良民”这些话。
妍雪听懂了的,是来自于头顶上方,掷地有声的两个字:“射杀!”
一枝长箭如疾风般射来,把他从前心到后背,对穿了过去。
那人愣了许久,双手仍是如前伸着,嘴里也还是按着惯性叫出其后未能叫完的那句话,鲜血自他前心后背一起涌出,怦然倒地。
这枝箭是杀戳开始的信号。箭如雨,成百上千的疾射而来。惨号声霎时传遍整个赤德的上空,鲜血纵横成溪成河。
人们终于意识到,那是一场赶尽杀绝的杀戳,决绝无回,不留活口。
退无可退,他们哀嚎着,扑向那扇生生阻断去路的青石门。
“开门!开门!我要出去!我要出去!”
那是多么绝望而卑微的呼号,明知换来的可能只是那些操纵生死之极的强者们的嗤笑,然而有万一希望,终归也要试一试。
给予他们的答案是多了一些箭,自上而下,凌空射击。鼓楼以上,三层楼面的鼓手早已为全副武装的箭手所代替,大概是忍不住那样杀戳痛快的兴奋,他们也趁机居高临下的射上几箭。
妍雪躲在所有人后面,躲在上面射不到的地方,毫发无伤,为避免露出行藏,她也暂且未曾亮剑。
然而手在微微发颤。
——这场残暴狠戾的杀戳,究竟为谁而来?
为着她吗?重兵出动,单单是为了她一个目标吗?
这理由,看似绝无,其实大有道理。
一直以来,她都是在一种奇特而玄奥的“关注”之下,从养父捡到她时的山林大火,到进入清云园后的多次谋杀危机,以至于她流落江湖的那段时间,王晨彤突下的杀手。
多少人想杀她,为了各自的理由。她从来不清楚那些理由倒底是什么,但,当她又一次面对的时候,突然看得再清楚也没有。
是为她的身世!无疑是为了她的身世!
从三岁时的那场大火起,她就一直笼罩在自己的身世阴影里,无法脱身。不论她是瑞芒大公的血脉,或是清云吴怡瑾的遗孤,都有足够的理由令这样的杀伐一次又一次的发生。
然而,她终于面对那些杀伐、面对自己真正的身世越来越近了。
真相越来越是清晰。
“好,你只管放马过来吧!”她恨恨想着,唇边募然绽起一缕孤绝的笑意,“我不是那个三岁的、十岁的,任人摆弄生死的玩偶了!你会后悔,我会叫你后悔的!”
可是,她这样狠决地想着,却依旧不知,那个“你”,是谁?
外人看起来,这个美丽的小姑娘似乎早已吓呆,一动不动,脸色比那些失魂落魄的待宰恙羊们毫无二致,只是运气好得出奇,到如今还未被射中。
“快逃啊,想办法逃啊!”
那个有些熟悉的女子声息再次促然响起,焦急地催促她。
妍雪有些自嘲的笑了,她看不到对方,但明知对方能见到自己,她口唇微动,不出声的反问:“逃?能逃到哪儿去?”
一顿,那女子温柔的声线稍稍一冷:“你有办法的。清云园历年剑灵的翘楚,你不至于才到瑞芒便放弃。”
妍雪睁大了眼睛。
那个人,多么了解她。了解她的来历,了解她的能为,甚至了解她的“目的”。
她微微笑了。
身形若动非动之间,冰凰软剑瞬时张开,薄冰流动护住周身。
千百骑兵已然射得兴起,互相尚且攀比谁的箭更狠,更利,更准。
他们大声笑着,肆无忌惮。铜盔铁甲之下藏着的都是比石还硬,比冰还冷的心肠。
少女纵身跃起的时候,冷血的笑声不由为之一滞,不可置信地望着那个奇异的景象。
地下遍布鲜血,刺目惊心的红。未曾断气的人们嘴里仍自呼号,手足抽搐挣扎。
披着白狐裘的少女,姿态端庄而华贵,宛似血池中冉冉绽开的白莲花,宛似刚刚破土出世、无双夺目的冰晶钻石。
她在上升,只是一个愣神,双足便点过那个门额上的大字,跃上了十丈高的台基。
“射!快射!”
又是来自于头顶的一声命令,妍雪断定了那人的位置,并且听出,那个人的声音,粗暴而年轻,最多只在三十左右。
箭雨毕至,然而只是一开始的怔忡,妍雪已获得先机,她随手反拨,甚至未有丝毫停滞,已跃上鼓楼第一层。
顺手扯过一名箭手,冷笑着把他抛出高楼护栏。
她身法宛约而飘忽,众人只见白光闪动,一名箭手被她扯到手边。
一剑抹于其颈,这名箭手挣也未挣地即软颈而亡,她把此人挡于身后,以挡住来自同层楼面上其他箭手的来袭。
连她自己也想不到,这是她真正第一次动手杀人,居然如此轻而易举的下了手,那个人,也是如此一动不动的毙了命。
直至那人已成为一个箭簇,方才猛地想起,有些烫手似的把尸体一扔。
直接从楼道强上第二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