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人生最是初相见(2/2)
纪咏风欠了欠身,道歉道:“在下失礼了,郭兄莫怪!”
郭定安正色道:“席相乃是南越士子的楷模,纪兄万不可恣意菲薄,若是到让旁人听去,不免引来事端。”
纪咏风神色一窒,肃然道:“多谢郭兄提醒,是咏风失言了!“待郭定安面色平和,纪咏风才又说道:“在家乡时也常常听人说起这位当朝丞相,只道席相乃是朝中清流之,政绩斐然,世人多有美誉,称为当世名臣。却不知道,席相还有一位文采出众的女儿。想来,广宁县地方偏僻,也不知道这许多天都大人们的雅事,还要劳烦郭兄细细说来。”
郭定安喝了口茶,徐徐道:“先说丞相大人,他原是骊州峒山县人,自小出身寒微,却饱读诗书。先帝元圣二年,朝廷开科取士,十年寒窗,金榜题名,虽然并未高居榜只是屈居榜眼,但金殿受封之时受命做了一《金殿长歌》,令四座惊叹,先帝十分喜爱他的文采,让他做了太子舍人,跟随当时还是太子的圣上。”
纪咏风轻轻点头,新科士子能进入太子府是难得的契机,若能得到未来君王的青睐,比那放到州、县为官不知强上多少倍。
“太子殿下对他极为信任,即位更后对其委以重任,从区区六品的太子舍人擢升为从三品大理寺卿。而后十年更有提升,最后主领尚书省,官拜右相,位极人臣。”此时,郭定安述说其事迹来竟是如数家珍,十分熟悉。言语中透着尊敬和羡慕,对于同样多年寒窗的士子而言,席相的文采固然令人钦佩,而他的出仕之路也无疑是鱼跃龙门的最佳诠释,自然他也成为天下士子的楷模和争先效仿的标榜。在豪门盘踞的南钺国,毫无背景的出身能做到这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他的机遇着实让人艳羡。
“太子赏识,平步青云,”纪咏风笑道:“看来席相不但文采好,运气也是上乘啊!”
“不然!”郭定安摇头道:“固然有圣上赏识,却也要有十分的才干,否则又怎能让天下人信服。”
“今圣永安四年,席相任大理寺卿,但凡鸣冤之案都有大理寺提案重审,三年间,审理或者重申的案件多达千余起,无一冤错之案,令天下信服!”郭定安又道:“曾听闻京都有一起恶媳妇状告婆婆盗窃的案子,婆婆偷食邻家田地中的瓜果,按律当处以杖责二十,但那老妪年过五旬且又因家中恶妇克扣口粮,无奈行此偷盗之举,时人皆道其冤,衙府左右为难,司直将此事上报席相,相开堂后招来两人,问恶妇道:“汝孝其母否!”恶妇言:“孝!”,席相判令杖责二十,念其年老,由孝妇代刑!世人无不拍手称快!”
纪咏风听罢,拍手赞道:“席相好智谋!”
郭定安见他信服,不由笑道:“席相虽高居丞相之位,却更加励精图治,整顿吏治令天下清明,兴农勤学更令南钺的富庶居四国之,十数年的经营,我南钺国力强盛,百姓安居乐业,当真是功不可没!”
“席相不但政绩斐然,诗文更是风雅天下,乃当今名士!”纪咏风神情透着微微敬佩和些许憾色:“在下久居广宁,山高地远,倒还不知道这许多,真当早日到天都,或许有幸见见这些风流人物!”
郭定安好奇道:“纪兄此去天都,也是区参加三年一次的开科会考?”
纪咏风摇头道:“家中在天都置办了些产业,此次前去不过是查看一下,在下才疏学浅,怎敢贸然参加朝廷的会考!”
郭定安微微差异,历朝以来,科考都是进入仕途的主通道,举凡家中稍有财力的,家中男丁都是读书习文,无不希望通过科考平步青云,南越历来重文,便是商贾子弟也大多会去考取功名,他先见纪咏风谈吐举止,只当他也是上京赶考的士子。
微微一笑,郭定安也不是迂腐之人,他家也曾是当地望族,同样做了一些营生,自然心里也没有那些商贾不可言事的看法,便岔开了话题,问起北地的一些风土人情来。纪咏风知他心意,捡了些北方奇特的习俗说了起来。
纪咏风所说的广宁县是南越最北端的一个郡县,是四国中地理位置最奇特的一处,此地隶属南越管辖之内,却于秦、魏、燕四国接壤,也是历来烽火最盛之地的兵家必争之地。纪咏风自然不会给他讲那些杀伐之事,只挑些异族奇趣之事讲给他听。
郭定安自小生长在南方,此刻听纪咏风说起北地的风土人情,真是津津有味。“北地豪情,令人神往!”待纪咏风停住话语后,郭定安才轻轻感叹:“可惜天下分裂,大汉锦绣河山竟被蛮夷所占!”
自汉以来天下纷乱,国兴国灭,分分合合,期间虽有晋朝统一天下,然外忧内患,数代苦心经营不过短短五十年便分崩离析,而今南越、北魏、西秦、东燕四分天下,期间羯族建魏国,鲜卑立燕国,秦国则是晋时大将赢沂所建,虽为汉人,却被士人嗤之以乱臣贼子,唯南越素来以汉室后裔自居,却军力孱弱,多年来偏安江南,毫无光复汉室志气。四国之间互相牵制,多年来虽时有争斗却谁也不敢轻易打破这种平衡,正因如此,南越才得以修养生息,日渐富足,也使得军队实力大大加强,这才让三国少了些藐视之意。饶是如此,广宁县一带靠近北方的边境也时常受到三国的侵扰。
纪咏风点头感慨道:“是啊,半壁河山竟沦为胡虏之地,可悲可耻啊!”
郭定安一声叹息,没有再说些什么,半响,他又宽慰道:“朝廷遣赵仕武为广宁都督,统三万精兵镇守广安,总算阻敌于桓山之外,我南越只需再有数年经营,待兵强马壮,光复汉室江山,指日可待。”
纪咏风冷笑一声,道:“郭兄可知,去年秦魏在北关大战,战火从北关烧到了广宁县内,几个村庄的百姓惨被屠杀,可那位赵都督却按兵不动,连头都没敢摇一下,所谓的阻强敌于国门之外,就是这般忍气吞声,任由蛮夷残害无辜百姓?”
郭定安失声道:“什么?”
纪咏风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道:“郭兄,有些事情远不若你我想象中的那般光鲜。”
郭定安微微一怔,苦笑道:“莫非这就是纪兄不愿参加会考的缘由?”
纪咏风没有答话,半响才缓缓道:“或许是吧!”
郭定安沉思片刻,道:“纪兄或许会笑我迂腐,纵观古今,无论朝政清明与否,总是会有贪赃渎职的官吏,只是或多或少的事情而已。而今天下,战乱普定,内忧外患尚存,倘若人人都存了避世之心,那百姓岂不是更加水深火热。定安不才,却也想学学席相天下为公,愿倾尽一己之力为百姓谋福利。”
纪咏风一怔,随即,顾不上马车颠簸,起身长长一拜,道:“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郭兄胸怀广阔,忧国忧民,请受在下一拜。”
郭定安慌忙起身相扶,道:“纪兄言重了。”
两人相携入座,纪咏风诚恳道:“郭兄胸怀高义,在下虽不愿涉足官场,但家中聊有几亩薄田,一些小营生,也愿意勤有布施,救济贫穷百姓,聊表心意。”
郭定安忙拱手道谢,心中很是感动。他虽性情高洁,心怀大志,但无奈家道中落后生活每况愈下,此次,百般幸苦,攒了些碎银,赴京赶考,成败就指望此次,他心中那些志向从未向人述说,此时说来,竟得到纪咏风大加赞赏,顿时心生知遇之感,当下两人说起话来更是投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