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篇 守树?中(2/2)
子贵说,不是,是杨社长的树,没有找到他,就……
乡长说,我要咋个说你才好呀,你要回报,用其他方式嘛,就算人家来了,看过树了,手边一时没有斧头,怎么……砍?
子贵愣愣地看乡长,子贵猜乡长一定等不及了。
突然间乡长调走了,树的事就搁下了。新来的乡长忙着摸情况,没有注意树,子贵的心放了回来。
儿子在城里找了工作,找了对象,儿子高兴,带未婚妻进了石旮旯。
未婚妻不要指点,先走到树影下,然后才进石板房,以其说她是靠着对爱情的忠贞,不如说她看到了那两棵树。在她们的对话中,他对家乡的描绘最具魅力的就是那树了,它们的形态和品质已经深印在她的脑海。儿子倒忘掉了那树的原样,看见树的长势,他有点奇怪。它们长得笔直挺拔,树叶子像浓密的云团,紧密地抱在一起,亲切地一辈子谈不完的窃窃私语。他走向任何一棵,伸开双臂,手臂差点就环抱不住了。他扭头看那些小树,也是长得郁郁葱葱,简直就是两棵大树的子孙。依靠相互的帮助,儿孙们把须根伸进岩石缝,逐步扩大着自己的地盘。
住进了久违的老房子,年轻人内心有的是激动,支撑石板的檩条挂满了洋尘吊吊,挂着童年的故事。将近三分之一的石板裂缝了,透露山上四周八面的问候。晚上从石缝里可以看见一闪一闪的星光。石板缝里的风一阵轻一阵微,凉幽幽的。山里的风吹过寨子,吹动外面的树叶刷刷地响,勾起无限的回忆。他对她谈起开始记事,就在树的荫凉里度过的童年。他十五岁离开石旮旯,在镇上念中学,每次离家,走老远,隔了全寨子的石板房,都看得见树尖。放假回家,幸运的时候,看见树尖有喜鹊在叫,心里就特别欢喜,相信那是好兆头。借助容易幻想的夜晚,树给了年轻人些许感悟,树不认地方,不选环境,生生死死,都扎根在那里,无论那里着怎么贫瘠,而人,到了十七八岁,偏选择了离去。
走了不到一个星期,儿子折身回来,带了一个木匠,告诉老爹,要砍下那树,做新家具,这可以省下家里一大笔钱。子贵听了这话目瞪口呆。看见木匠举起斧头,他高一脚低一脚猛冲过去,脚手一起抱住树干,使得木匠无法下手。木匠走向哪棵,他就奔去抱住哪棵,眼里冒火,直射木匠。木匠不敢再动。儿子转身找母亲,说树大了正好用,怎么不让砍呢?母亲脸青面黑地说那树是你爹的命根子,真的砍不得。
母亲接着给他们讲述了那个并不遥远而且与儿子生身切切相关的故事。
儿子说,老妈呀,说那些古老故事有什么意思?你们累不累呀。儿子又说,你们讲的事你们自己收起来,烂在你们肚子头,不要
拿来像教育农村娃儿那样来对待我,对于我来说一点意义也没有。马上我就要把你们搬进城里去,城里头比起石旮旯,就像天堂与地狱。现在的关键是我的家具……你们又拿不出钱……
子贵赶紧叫老伴把所有的积蓄交给儿子,一共四百块。
儿子揣了钱,叹口气问,树长大了,杨社长根本就没有来过,是
不是?
子贵低声说,杨社长要来的。
儿子看他一眼,回头继续问老妈,杨社长和老爹,哪个年纪大?
老妈说,你老爹属牛,那年二十三岁。
杨社长呢?
三十多。
今年老爹多大?
过年就是牛年。
好吧……那么请你们想想看,杨社长现在多大?
看吧,儿子指着老爹的老树皮般的脸,你都这样了,那他还会好吗?
老妈低头揩了眼睛。
老爹还抱着树。
儿子生着气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