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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篇 鸽情悠悠(下))(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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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蓝的天空中,四个小点子在高高地翱翔……越来越小,直至看不清……

这一天,我心急如焚,天黑了,也没见它们的形影。

直到深夜,我在母亲的催促下正在脱衣服准备上床时,竟然听见有翅膀轻微拍打的声音,紧接着有鸽子飞到房檐下,钻进了窝。我的心差点蹦出了胸膛,漆黑的夜里,鸽子居然看得见自己的家!

我颤粟的双手抱起那只银灰幼鸽。灯光下它的眼珠异常晶亮,在它右眼眼砂与眼志圈之间,有一颗黑色的菜籽大小的颗粒,这颗粒居然会移动,无论你把鸽子的头怎么调整,颗粒都会逆时针方向快速转到眼睛上部。

我惊呆了,我从来没有见过这种现象,难道有了这颗移动的砂粒,鸽子在晚上也看得清方向?多少年后,当我成为鸽会会员,我才得知,那就叫游砂,很希罕的品种,很多赛鸽家一辈子梦寐以求。

到了下半夜,异样的声音却又把我惊醒,一看是父亲,他正站在鸽窝下面,只见他的手里有样东西,举起掠过窗子时寒光闪闪,那是一把锋利的剪刀。

天哪,父亲要剪断鸽子的翅膀!

怎么办?我的眼睛早被眼泪糊住,想喊,喊不出声,欲哭,却也哭不出来。

好在父亲没有抓住鸽子,父亲的手还没有挨着木棒,鸽子就窜出纸箱,扑愣愣飞了出去。

第二天一大早父亲就走了,晚上回来时,左眼是青的,鼻子歪斜。母亲问这是怎么啦?父亲支支吾吾,说路上跌倒了。母亲赶紧吩咐我倒开水烫毛巾提父亲热敷。父亲说不用,就进屋去躺下了。

父亲的沉默让我害怕,剪刀的寒光在我眼前直晃。我把鸽子轰出去很远,希望它们不要回来。

可是到了天黑,也是没有找到安身之处,它们又陆续地回来了。我守在鸽窝下面,不敢往上看它们,心底彻底悲凉,难道它们就摆脱不了被剪掉翅膀的命运?

但是父亲没有再去抓鸽子,父亲忙于开会,甚至连房檐那边,他都没有心思抬头看一眼。有一天,父亲的另一只眼睛又青肿了,难道又是走路跌的?母亲心生疑窦,就去单位打听。

晚上,母亲一个人孤单单回来,对着墙壁哭。

后来,我才知道,因为鸽子,父亲挨斗了。他的眼睛和身上的伤,是被人打的。可父亲一直试着进行解释:鸽子是在野外捉住,带回来养的,完全是孩子的喜好,根本不是在外地通过什么手段弄来的。仓库的瓦也根本没有让它们站上去,就算站上去,也不可能把瓦踩破。吕叔却站起来的证明他看见有一只鸽子脚腕上套了环,上面有数字,就像电报的密码。父亲说,那是孩子用牙膏皮做成的,确实用针在上面刻了几个阿拉伯数字。父亲的解释没用,他们说数字就是数码,数码就是密码,而密码就是特务的武器,过去就有敌人利用鸽子传送情报。

只有坦白才是出路。母亲说完后幽幽地对我说。

那一晚,我好懂事,我没有让母亲再说下去,我说妈妈,你去通知他们,我们家没有鸽子了,让他们来检查吧,一根羽毛都没有,赶快放我爸爸回家。

我打来一盆清水,鸽子们看见清水,争先恐后跳进去,在水里扑腾,不小心水溅进眼里,就挤眉弄眼,抬起小尖爪揩擦,激动起来,整个身子窜进水里,再抬起头来时,晶亮的水珠在缎子般的脖子上一串串滚下。

我把它们关进一个纸箱,拧着纸箱朝西走,走了几个小时,看见了有半片矮树林的小山坡。

我拿起剪刀来,刀刃锋利无比,明晃晃地照见老鸽的眼睛。老鸽倔强地昂起脑袋,快速眨动眼睛,思考应对即将发生的事情。幼鸽却十分乖巧,翅膀伸进我的手里,柔软地触摸我的手指头,眼睛忽闪忽闪,它们出世以来,看得最多的就是我的手,它们的力量和勇气,可以说大多来自我这双手的哺育和启示,而现在这双手正举起锋利的剪刀,一皮一皮剪掉它们的翅膀。它们痛不痛我不知道,我的手指头也是麻木的,被划破了,毫无痛感。

我把鸽子放回了纸箱,自己却隐蔽起来,看着鸽子一只紧跟一只钻了出来,站在丛林的野地上。父鸽没有忘记自己的责任,率先拍打翅膀起飞,可是飞不多高就降落下来,十分不解地回头梳理几下羽毛。母鸽跳上一根矮枝,在那儿等待儿女跟上,带着它们再往上跳一级。它们梳理过了翅膀,完全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就不敢再动,一家子紧紧地聚在一起,躲避翻飞的落叶杂草。

我跌跌撞撞地冲下山坡,不想也没有回头,秋风带来了秋雨,淋湿了我的头发……

以后好多年,我绝不走去那条小路,我觉得我一生走过的路,就数这一段最漫长,最寒冷,最黑暗,我憎恨这条小路!

几十年过去,我的人生之路也走了很长。阴霾的岁月过去了,多愁善感的少年读了书,成了政府职员。但是无论公务多么繁忙,世事多么缠身,我都会抽出时间和精力来照管我那群心爱的鸽子。我依然爱它们,我对几十年前那段往事耿耿于怀,所以摒弃了别人打牌喝酒唱卡拉ok的种种喜好,唯一对鸽子情有独钟,闲暇时就到处访鸽问友,训养鸽子参加竞翔比赛,问鼎各种荣誉,而最终自己也成了信鸽协会的理事。

而我对鸽子的这份情愫,却也似乎勾起了父亲内心的酸楚。还记得那次,父亲进城看孙子,头一回看见了我阳台上整洁讲究的鸽棚,以及鸽棚里欢呼跳跃的鸽子,老人家立刻呆住了,眼里先是一片空茫,渐渐地却湿了眼眶。

我赶紧转身,装着不曾看见。我突然明白了,父亲和我一样,不曾忘记几十年前那段往事,虽然那几只鸽子最终它们不是他扔的,它们的翅膀也不是他剪的,但我的心地善良的父亲,却始终对当年的那几只鸽子心存内疚。

之后父亲进城来,常常会主动承担起照顾鸽子们的事务,虽然他的照管往往不是把鸽子们喂得过饱,就是把鸽棚里的温度弄得更高。因而他来一回,我就担惊受怕一回。但这种担惊受怕,我只能埋在心底,一直没有开口提醒父亲。

甚而有一回,父亲还兴致勃勃地给我带来一只银灰色的小幼鸽,装在一只竹编的精致鸟笼里,等不及我下班回家放下手里的公文包,父亲就拉着我指着笼子里的幼鸽说上品。人家说是上品,你看看,它眼里是不是有颗菜籽粒大小的东西?人家说了,有了这东西再远它就能认得路回家,所以贵倒是贵了点,我还是买下来了。

我没有问父亲到底有多贵,因为我一眼就看出,这不过是一只普通鸽子而已。但是对于父亲来说,也许它就是多年前那只被迫剪断翅膀的鸽子,所以它是无价的。后来这只鸽子不仅一直圈养在我的鸽棚里(担心放它出去了会回不来),而且还得为它编一些光荣的获奖的故事,以便父亲下次来时好讲给他听。

鸽子还在,父亲却老了……

我伏下身子,闻着父亲衣服上散发出来的气味,是父亲饱经风霜的身体内部的气味,我闻着这样的气味长大,但是这气味分明在开始慢慢消散,也许持续不了多久,它就将离开我,轻轻地飘开,去和山风汇合,和泥土汇合,然后沉入深深的大地。

想也想不到的是,在这即将永别的时刻,父亲存着一口气等我风尘仆仆赶回来,所要叮嘱的所要留下的,却是一句对不起……鸽子……

我厚道实诚的父亲啊!

我回来的第二天黎明,父亲走了,永远地休息了。我撇开家人,登上后山,独自走上那条曾经让我痛恨不已的小路。奇怪的是,吹着山风,拨开晨雾,我突然释怀了。因为当我低下头来的时候,我看到了当年那座粮仓,如今已变成了书声琅琅的教学楼,而原先山脚下贫穷破败的镇子,如今也高楼林立,车水马龙。更为壮观的是,霞光里一队鸽阵划过天空,清脆激越的鸽哨响彻云霄……

父亲,忘了吧,在眼前这自由广阔的大地上,几十年前的那点小小的愧疚,你可以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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