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螳螂(2/2)
“施大人,这么说,你一定见识过这样的阵仗,螳螂虽然是猛虫,但是怎么能让它为人们打仗呢?”
“小兄弟,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有许多奇人异士,你都不曾听闻,更不要说见过,我施岗虽比你徒增几旬岁月,却是见过一些不可思议之事,只是既然不可思议,说出来,也没有人相信——不止是螳螂军队,还有对面恒岭上的“一剑坑”,都颇为奇异,远超常人见识。”
唐云又拨落了几只落在狒毛中的大刀武士,“我信,我真信,施大人,这“一剑坑”可是一剑劈出来的大坑?路上无事,不如说出来,给大家解闷?”
施岗听了,却摇摇头,没有接语。
唐云心下不喜,这个施岗,就是比二当家许黑炭差得远,一肚子城府,油盐不吃,风雨不进。
虽然被螳螂骚扰,但是行路还算顺畅。
说是路,其实没有路。
或者说,到处都是路。
唐云此刻理解了第一次离开铃音堡,要到达百船渡的路上,施岗说的话。
“人类猴子,坐好喽,过了百船渡,就是好路!”
可不是好路……
因为车马只要对正方向,可以随意穿行!
根本就不需要路。
这兰水河右岸,当初的洪泛区,被淤泥层层堆积填充,形成了无比神奇的地貌。
一面是皑皑高耸的恒岭雪山,一面是奔腾咆哮的兰水,中间一望无垠的平原。
在这里,你可以测试你的视野极限。
直到天边,只有浅草、野花和细碎的石头。
一直向前,一直向前,一直向前,没有别的东西。
偶尔会看到羊群,和牧羊人。
唐云仿佛置身可可西里。
不同之处是,这里并非寸草不生。
“西北偏西
一个我去过的地方
没有高粱没有高粱没有高粱
羊群啃食石头上的阳光
我和一个牧人相互拍了拍肩膀
又拍了拍肩膀
走了很远才发现自己还是转过头去回望
心里一阵迷惘
天空中飘满了老鹰们的翅膀
提起西北偏西
我时常满面泪光”
这里的小肥羊显然没有啃食阳光过活,而是在草原上恣食芳草,长得肥肥胖胖。
但是人烟就……
“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
如果唐云没有记错,一日一夜,他只见到过两伙牧羊人,赶着他们的羊群。
道路很远,脚步更长。
前方前方前方,
远方远方远方,
荒芜萧条凄凉……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当年浮尸千里的口口相传,至今让兰水河两岸的人心有余悸,再没有多少人敢在这大河谷安眠。
水草茂盛,这里成了螳螂们的乐园。
螳螂,亦称刀螂。
有个西部歌手,也叫“刀郎”……
唱过许多歌,都随着沙漠里的风沙散落。
他记住的,却是一首不太风靡的歌。
《喀什格尔的胡杨》……
“任我是三千年的成长
人世间中流浪
就算我是
喀什葛尔的胡杨
我也会仔仔细细
找寻你几个世纪
在生命轮回中找到你!”
唱得凄惨孤悲
唐云第一次听这歌时,实在无感,只是被唐氏百科收录了一下而己。
只到他失去了一个不算恋人的恋人……
有一时,他在“星际网吧”无意中又听到这首歌……
“有没有那么一首歌
会让你突然想起我
让你欢喜也让你忧
这么一个我”
当时的唐云,瞬间泪目。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男儿也有泪,是什么击中了他的泪点。
总之,这让他深深记住了这首歌。
“刀螂、刀郎、刀螂、刀郎……”
唐云给施岗出了一道题目。
“螳螂看到蜈蚣走路,艳羡地说:“你走路真帅呀,这么多脚还可以走得这么整齐!你是怎么走的啊”蜈蚣就告诉他说:“其实很简单,我先迈左边的50只脚,然后再迈右边的50只脚。”螳螂说:“那你再走一个让我瞧瞧。”说明了什么道理?”
后面的马夫和驯兽师也加入论题之中。
“这说明,纸上谈兵、害人不浅,就象你们这几个新徒弟,不能光说不练,天天吵着要驯虎,却只是跟着师傅看驯虎经,空有假把式,行不通!”
“这说明,好为人师、后患无穷,想教会别人,得自己先会,要想教徒弟驯化老虎,自己却连只猫都驯不服,那还是不行!”
“这说明,邯郸学步、遗失自我,驯狮教虎,就是让它顺从本性去做事,而不是教会它们思想,要是它们一想,你每天又是饿它们肚子,又是鞭子抽,它们想吃了你的心都有,还会听你的话?至少,它们也不会做任何事了!”
施岗却说,“老夫说,那蜈蚣是作茧自缚、反受其累,要说纸上谈兵,它是想走、走不了,想做、做不到,所以并不只是纸上空谈;好为人师、后患无穷也说不上,要教的没有教成,怎么算师,要学的没有学会,也不算后患……要说邯郸学步,它并没有学谁,它只是一言一念,绑了自己的手脚。所以它只能算作茧自缚!”
“还是施大人说得最全面合理,”一众驯兽师都拱手称道。
听了施岗一番分析,唐云却对所站的太极桩,似有所悟。
邯郸学步、遗失自我;作茧自缚、反受其累?
……
邯郸学步、遗失自我;作茧自缚、反受其累?
……
修学任何学问技能,文艺武功、文科生理工男,都不要犯了这些忌讳……
不要“邯郸学步、遗失自我;作茧自缚、反受其累?”
更不要存有——我学了这个,是为了在别人面前炫世博名。
只是去做,听从本性。
justtodo!
我懂了,他兴奋地想着。
众人又围绕着问题,各抒己见,进行着辩论。
长途巡演,路上的寂寞就靠这些话唠进行话疗。
辩论也不是为了胜利,胜利也没有奖品,他们只是需要交流,因为旅途的寂寞。
没话说的时候,大家就吆喝着马匹,并不是马匹出错,只是为了和它们之间的某种交流。
在这种地方,可以称为伙伴的,不止是人类同伴,还有这些动物朋友。
唐云虽然在聚义堂获得了水寨周围五百里范围内的地图,五百里内都打开了黑暗遮挡,但是现在的地图上,又己经只能看到黑暗。
车队己经走出可视地图的边缘。
他心算了一下时间和车马速度,估摸己过了百船渡六百里。
再向前行,马上就驶出铃音堡管辖范围。
新格小村,在哪里?
我的茶庄,在哪里?
化兽坊的车队,载着狮虎,拉着风灵猴橘子,和许多的趴在车马上的绿色小乘客——螳螂,吱悠吱悠地走着。
远远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不同于荒原上千篇一律的景象。
那是稀稀拉拉高大的树木,绵延数里。
施岗连甩响鞭,啪——!啪——!啪——!
“驾,前面林木下,就是村庄!”
新格村,快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