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黑暗中的微光（下）（1）（新）（2/2）
话音落地，两个一大一小的黑影，便一前一后、大摇大摆地离开了隧道口，爬上了前往地面的道路。
“啊！我的车……”小梅见状不禁惊叫出声，凌步连忙紧紧捂住了她的嘴巴。两个黑影似乎已经听到了。它们停下了，像是回过了头，检查着他们走过的地方，他们那黑暗中的目光仿佛扫过了洞穴中的每一个角落。
“啊，也许是隧道里的风啸声吧？”许久后，其中一个声音说道，“我讨厌这声……”
“闭嘴！还不快走？都差不多拖了十分钟了……”
等两个黑影彻底消失在了隧道尽头的黑暗中，凌步左右观察确定了没有其他异样后，终于松开了小梅。
“你怎么可以这样啊！”小梅拍打着凌步的肩膀和胸口哭叫道，“我的马车又要被他们抢走了啦！”
“嗨、嗨，放轻松……马车等一下还会找回来的。我们现在得先找到麦林。马车就这么几个地方可以藏，到时候再抓个狗就找回来了。但是我们还不知道麦林发生了什么？”
“哼、”小梅擦着泪珠说，“好吧。今天真是太糟糕了！我被抢劫了两次！两次哎！”
凌步没再回答什么。他只是点点头，举起蹄子，示意小梅跟在他后面，然后钻出了掩体。他走到那新开的隧道前，那道顶的沙石还在唰刷地往下撒落，而这又窄又宽的小径不知道通向何方。
凌步深呼吸了一口气，回过头确认了一下小梅有没有跟在后面。只见她正站在凌步身后，歪着头看着他。于是凌步便迈开步子，往隧道里走去了。
在这隧道里如同在衣柜里行走一般狭窄。不止一次，凌步的斗篷蹭到两侧的石壁，小梅紧收着翅膀，小心翼翼地跟着他。
当他们在这伸蹄不见蹄趾的黑暗中行走了片刻之后，他们的视野终于再次宽广了。凌步的眼睛适应了周围的黑暗，一个朦胧的广阔空间在小马们的眼中逐渐构造出来，眼前正是一大片罕见的洞中平地，而高竖的石柱们则像森林一般散布四周。而在这一大片石林的正中央，似乎还有一个平坦的空地，在洞顶某处射下的微光中若隐若现。
他们看着微光中沾满水痕、闪闪发亮的穹顶与石柱，在一片寂静中行走，耳边只有蹄骰扭动的碎响在一遍遍环绕。凌步仔细观察着附近的地面，试图找到麦林去向的线索。突然间，凌步身后传来一声锐利的尖叫，紧接着一声沉重的坠响，他一激灵回过头去，却发现小梅不见了！
“小梅！”他大喊道。
“嗨！”一声回应随即传来，听上去却像是从他脚底下传来一般。“我在这里！”
“小梅？”
“是哪个吃包不抹芥末的家伙挖的坑啊！疼死马了！”
“小梅……”凌步顺着声音跑了过去，却一蹄踏空，半个身子悬在了半空中，三腿一绷一紧，僵了半天，才终于摔回了平地上。
凌步站起来，眯着眼细看，才发现地面上被凿出了一个两尺宽的深洞。他对着洞口探下头，轻轻问道，“小梅？”
“是啦是梅啦！还光看着干什么？快拉我上去！”
凌步伸下一只蹄子，小梅的两只前腿便拉住了它，一使劲，终于把她拉上来了。
“这群缺德的家伙简直到处挖洞。”小梅说，“见土就挖像个神经病。”
“呃，准确的说，这是石头。”凌步说，“下面有什么东西吗？”
“当然没……有！”
“没有？”
“我是说有啦！等一下，当然如果说没有也没什么毛病……因为下面是……等一下！你先猜猜是什么！好吧好吧其实是一条好长好长的隧道。”
“通向哪里？”
“笨蛋！如果我知道或者我想知道我还会在这里等着你把我拉上来吗？”小梅叹了一口气，望向周围阴森的石柱，“不过话说回来这地方也好奇怪。不但那些臭狗，就是这些石头，这些洞里的宝石，看上去都死气沉沉的，一点生气也没有。”
“呃……石头还有‘活着’的？”
“笨蛋啦！这是一种比喻！”小梅尖叫道，“就是说不对劲，因为我见过！正常！的石头！萍琪家里的石头农场可不是这样的味道！”
“嘘嘘嘘……小声点，那些狗还没走远。”凌步急忙打断道。
“噢！对不起……”
“谁在那边？”突然间，从平地另一端的隧道中传出一声吠吼，“吵嚷嚷的，还让不让狗休息？”
“快快快去去去找个地方藏起来，快点！”凌步随即推着小梅的肩膀，一起轻声跑到了最近的一根石柱后面，猫下身子藏了起来。正当他们还没定下几秒，那熟悉的红夹克便出现在了隧道口前。
“还没滚到地面上站岗吗？信不信我拿鞭子来好好催促一下你们两个家伙？”只见，那条狗揉着惺忪的眼睛，大摇大摆地走到了平地中央。“啊？你们狗呢？不会藏起来了吧？”但当他的鼻翼扇动了几下后，脸色却完全变了一个模样，耳朵也忽然竖了起来，“或者……还有其他一些不知好歹的……小马们！陪着你们玩躲猫猫……都给我听好了哦，可不要被我抓到了哦，否则你们会和上次闯进来的金发小朋友落得一样的下场哦。”
“麦林！”小梅一听却失声惊叫了出来，凌步连忙捂住了她的嘴巴。
“嗯？原来你们在这里啊！”他循着声音转过身来，看着凌步和小梅藏身的石柱笑笑，立起身子，勾着爪，轻轻地、一步一步地逼近他们。“不管怎么样，恭喜你们猜对了。你们那个鲁莽的朋友，那个什么国王，皇帝……还是王子？记得不太清楚了。反正啊，我们缺的是你们这群拉矿车的奴隶，才不管你们是谁。最后希望你们记住……”他微笑着，一边说，一边走到了石柱前，高举着锋利的爪子，盯着石柱后那片隐隐约约的黑影，“……躲藏的时候，不要发出一点声音。呵！抓住你了！”
钻石狗大吼一声，勾着柱子扑到了石柱后面，却狠狠地撞在了硬脆的沙石上，当碎石片伴随着裂痕迸出时，无数金星也涨满了他的脑袋，在他眼前一圈圈地打转。“你们去哪了？无耻的家伙！你们去哪了！”他愤怒的嘶吼着，顶着眩晕在地上摸索着凌步和小梅留下的痕迹。“卫兵！卫兵！卫兵在哪！”
几个穿着破烂的盔甲、举着长矛的狗儿应声跌跌撞撞地从隧道里跑了出来。
“有何吩咐？”他们恭谨地问。
“给我找到他们！”
“找到谁还是找到什么？”
“小马啊！”他捏着撞得肿胀的鼻子，恼火地低吼道，“给我找！就在大厅里！这破地方到处都是他们的味道。啊，我的鼻子……”
喽啰们不敢怠慢，匆匆应付着“是是是”分散到了周围，伏在地板上仔细辨闻。他们那几乎撞成面瘫的首领气呼呼地坐在石柱下，嘴里嚼着一个个肮脏的词语，咒骂着小马们。
而在不远处，正在那隧道口正前方，那根正正对着钻石狗们的石柱之后，两双惊魂未定的眼睛正贴在石柱边缘、静默地看着他们。原来，就当小梅惊叫之后，钻石狗正专注地盯着那根石柱、鼻腔中充满了他们俩的气味时，凌步趁这时候拖着小梅从石柱的正后方、在黑暗的阴影之下溜出了钻石狗的视野，然后他们贴着平地边缘的石壁压低身子行走，在凹坑中等着那几个喽啰跑过，就绕到隧道口边了。
“真险。”凌步松了一口气，轻声说道，“快来吧，至少我们知道麦林被抓住了。”他站了起来，回身拍拍正打着牙颤的小梅的肩膀，领着她慢慢往隧道深处走去了。
而这隧道，还是一如既往的黑暗。两匹小马不得不肩并肩地行走，生怕迷了路、或不知不觉中彼此分开。此时，凌步正带头摸黑走在前面，但小梅在这个气氛中很不舒服。她在对未知与黑暗的恐惧中不自觉地用她的翅膀紧抱着凌步的背脊，时不时猛然回头看一眼，直到背后全然没有动静，才松下一口气、自然地继续走下去。虽然这座隧道又黑又长，但凌步的眼睛在黑暗的森林中早已习惯这种黑暗了。他只是谨慎地探索前路，确保要走的路上没有钻石狗的哨兵、深不见底的悬崖或是其他一些可能让他和他的朋友受伤的东西。凌步知道，很快，他们就会重新见到光明了——即使前方的视线依旧不明朗，但他那敏锐的耳朵旁逐渐增大的风声正证明着这一点。
在他们沿着隧道继续走出数十步后，终于再次看到了久违的光明。那是一道从穹顶之上打下来的亮光，照耀在正下方的石头平台上，照耀在两座深谷之间，那在凹槽间积下的雨水在这淡淡的白光下静静闪耀。看来，洞外的雨已经停了。他们走出了隧道，越过那座宽阔的天然石桥，走到了平台上。忽然间，凌步像是发现了什么，他一路小跑到平台的左侧，从地上捡起了什么东西。
“那是什么？”小梅一边走过来，一边问道。
“矛柄。后半截。被折断的。”凌步坐在地上回答道，两蹄把弄着那根木棍。
“啊！血！”突然，小梅一激灵向后跳了一步，指着地上某处叫道，凌步一听便放下了棍子，跑到小梅身旁。在小梅这一说后，一步开外的地面上留下的斑斑血迹变得清晰可见，但它只是七八点连续的血滴留下的红痕，而且渗入了砂土中，早已发黑。
“流血不多，但还是往这边飞出了一点。”凌步刮着石头上的浮土说，“扎伤，但不是很深。”
“而且……这里还有一根布条？”小梅说道。
“还是蓝色的。”凌步补充道，从地上捡了起来。
“然后这些蹄印和爪印还有血迹还有这些碎碎的东西一直铺向了悬崖边……不会是那个戴着奇怪的帽子还穿着蓝色的斗篷而且还拎着把弯刀的小马王子麦林吧？”
“麦林。希望不是。”凌步说着，往悬崖下探了一眼，但这座深谷似乎深不见底，在这光芒所不能及的地方，只能看到无尽的黑暗。
“但我们最好还是调查清楚。”凌步说，“万一他真的掉下去了呢？”
“那就死翘……呸呸！那就不知道。我们现在该怎么办？你不会想跟着一起跳下去吧？”
“当然不。”凌步看着深谷说道，“你还能飞吗？”
“飞？”
“你看，你是天马……”
“当然能飞！”小梅说，“你不会真想让我飞下去吧？”
“当然……”
“绝不！我才不下去！那么黑如果我撞墙了怎么办！如果某块石头掉下来了怎么办！而且又不知道下面有什么，如果遇到一只睡着的大火龙怎么办啊啊啊！”
“安静！”凌步大吼一声，小梅一下就被镇住了，忽然他又注意到了小梅看着他时那害怕委屈的眼神，连忙缓和了语气说道：“对不起对不起，啊。但是麦林还等着我们呢，他现在能依靠的也只有我们了啊，而且在森林里那会儿，你也要求把他救回来啊。我们既然已经下来了，就把事情做到底，好吗？”
小梅默默地点了点头。
“好的，那让我们开始吧。”凌步说道，“飞下去的时候小心点，悬停好。下去以后看一下有没有脚印，或是其他痕迹什么的，顺便看看有没有其他离开那儿的路径，然后飞上来告诉我，或者大喊一声也行。”
“好的，既然这是你说的。”小梅走到悬崖边，回过头对凌步说道，“也就是你要对我的生命还有等会可能会发生的一切的一切负责，明白吗？如果我出了什么事就全赖你了好吗？此外记得给我买份保险，然后……然后没有了。”她低下头，看着深谷咽了一口口水，深呼吸，给自己鼓足了气，大喊：“我爱我妈妈我的塞拉斯蒂娅啊啊啊啊——”然后她翅膀一张、闭着眼睛就跳了下去。
凌步随之急忙把头探了下去，小梅跃下之后便没了身影。在这深谷之下，一片寂静。正当凌步开始有点担心时，突然他的耳边又响起了小梅的声音，“嘿！等一下，”他一抬头，只见小梅扇着翅膀停在半空中，“等一下。我觉得在下去之前有必要解释一下——塞拉斯蒂娅不是我妈，但某种意义上她是我们所有小马的妈妈。好了解释完毕我先走了。我刚刚跳下去也太傻了明明可以悬停慢慢飘下去嘛……”
然后，小梅一边叨叨着，一边在凌步的注视下，扇着翅膀慢慢降入了深谷中。
凌步站在悬崖边，盯着谷底等待小梅的回复，时不时回头瞥一眼平台两侧的入口，确认没有钻石狗发现他们。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了，但悬崖下面还是没有任何动静。凌步看看安静依旧的隧道口，看看穹顶上逐渐暗淡的光线，心中却莫名紧张了起来。他忍不住往悬崖下低喊了一声：“发现什么了吗？”
半晌过后，依然没有小马回应。凌步开始有些担心了。突然，小梅的声音传了上来：“呃，发现……什么？噢！当然！我在看这本书虽然我不懂这文字是什么意思但是感觉好有意思呵呵哈哈……噢，对不起。脚印？有啊。其他入口？呃……我不知道那个是不是入口，但是好黑啊。”
“脚印也通向那里？”凌步问。
“是呀，还有好长好长一道拖痕呢。”
“很好。我觉得我们找到他了。在下面等一下，我这就下来。”凌步一边说着，一边把自己的斧头和斗篷束紧在腰间，着蹄攀住了悬崖边缘，寻找一个比较缓的坡面和崖壁上的落脚点。就在这时，似乎在平台左侧隧道中突然传出了一阵细细碎碎的响声，像是有什么带着爪子的动物踩着岩石，很随意地走过来了。
钻石狗？凌步心里咯噔一紧，迅速将整个身子探下了悬崖，贴在岩壁上不动一毫。在他耳边，只得听那一声一声的碎响越来越近，几乎可以听到这只动物的呼吸声了。忽然，在距离崖边大约三步，它停下了。“难道发现我们的蹄印了？”凌步紧张地看着上方岩壁的边缘想道，要知道他和小梅刚刚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留下了多少痕迹。但是那个动物依然站在那里，丝毫没有移动。唯一的动静，只是两三下嗅闻的声响——而凌步脸上的肌肉与皮毛已经绷紧到极致了，他虽然不害怕战斗，但也并不善于战斗，即便如此，他还是咬紧了挂在胸前的斧头之柄，紧张地等待战斗的到来，或是对手自行离开。他祈祷着公主们，终于，情况出现了一丝转机——脚步声再次响起，好像在逐渐远去一般。
当他放下斧头，正要松下一口气时，忽然间从谷底传来一声尖锐的大喊：“嗨，小马！你怎么还不下来？”凌步心中的石头一瞬间又吊了起来——完了！只听得上方的脚步声停下了，紧接着是片刻怀疑的沉默，随之向崖边而来的是一连串奔跑的脚步声！凌步连忙低下头试图叼起他的斧子，四条腿紧张地四处伸探试图找到新的落脚点攀上平台或是尽快向下爬到光线照射的区域之外，但他没有成功——当一个狗头刚出现在悬崖边缘往下探的那一瞬间，凌步的后腿一抽动滑下了崖壁上的凸石，整个身子一下子就失去了重心，向后仰倒，摔下了悬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