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坎特洛特(中)东云宅坻（2/2）
“好吧，好吧……我等……好无聊……”麦林把杯子放回桌子上，从斗篷里拔出刀慢慢吱吱作响地磨着，“一个士兵，两个士兵，三个士兵……”
“请安静。”小马又冷冰冰地说道，她还是伏在工作桌上，还是琢磨着那粒雪，还是不回头——就只是说了一句话。
“呃？好吧，如你所愿，这位贵族小姐。知道你工作啦，但是不让我打发下时间……有点点说不过去吧？你看这多无聊……算了，想必你家族的其他小马也一样挑剔吧……”
麦林话音未落，那匹小马却突然愣住了，她嘴巴微微动了动，眼镜片悄无声息地滑落脸庞，摔在桌上——“呯！”，随着一声脆响，无数的星星洒在了桌面上，在灯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所以你……等等，你怎么了！？没事吧……”麦林蹩脚地收起了剑，跳起来跑向小马。
“我没事！请别过来。”小马举起蹄子说道，麦林愣一下，停了下来。
“刚刚怎么了？”凌步从麦林身后走上前，“好像什么东西摔碎了……”
“没，就只是一点失误……我打扫一下，请你们出去。”
“可……”
“出去。”
“我们走吧，麦林。”凌步拍拍麦林肩膀，“屋子的主人叫我们出去，我们礼貌一点呗。”
“可是这……等等啊别拉我，喂！”
“走啦走啦……”凌步生拉硬拽地把麦林拉了出去，“砰”地一声关上了门。但他们都没有注意到，在那工作桌前，小马仍然呆立在那里，低着头，面无表情，没有动手打扫，也没有继续工作，而她两颊上，却闪着点点泪光。
“哼，这下好了，出来了。”麦林嚷嚷着。
“得啦得啦，别生气了……”
“本王子根本没生气！实际上还蛮开心的，至少能说话了。那么现在去哪？”
“找小梅呗。”
“好！走！对了……”
“怎么了？”
“小梅在哪……”
“噗……你怎么每次都这样……她应该去图书室了，她之前说过。”
“那……图书室在哪？”
“……肯定在走廊上，我们找找先……”
“这么说你也不知道？”
“别问那么多，去做就得了。顺着走下去就知道了。”
他们一前一后走进长廊，在伸蹄不见马掌的黑暗中摸索着墙壁前进，不时踩到对方的斗篷，或是撞在一起，偶尔还会被倒在地板上破烂不堪的画框或摔成一块块的雕像给绊倒。
“你就不能带个火把吗？”麦林靠坐在墙边，摸着摔红的额头，“我还以为护林小马到哪里都会带整套的装备啊。”
“我从来都没来过城市，我还以为不需要呢。”凌步并肩坐在一旁，“又不是来巡林。”
“你……这……唉，有水吗？”
“应该有，”凌步在黑暗中掏着斗篷上的口袋，摸出了一个瓶子摇了摇，只听“淅沥沥”地响着，“这个应该是了。呐，给你。”
麦林接过瓶子，拧开瓶盖喝了一口，“嗨，凌步。”
“嗯？”
“那匹小马……你认识她？”
“不认识，突然问这个干什么？”
“就是很好奇。进门的时候，她看你的目光都不一样，就像老熟马。而且我刚刚到房间里的时候，她脸色也比见到我好得多，而且看得出也没生过气。”麦林又喝了一口水，继续说，“我就奇怪了，她这样古怪又冷冰冰的小马，对待我和小梅都冷眼相对，怎么见到你就不一样。所以我就想，你会不会认识她？”
“不，这是第一次见到她。我想吧。而且她这样对你们也很正常啊，先是砸坏了门又大喊大叫。”
“那只是意外！本王子没注意到她！”
“哈哈哈哈哈……话说如果你没有注意到她，那怎么知道她看我的眼神和你进房间后的反应呢？啊？”凌步用肘子捅了捅麦林笑着说。
“呃……这个啊……我猜的。”
“我才不信呢！”
“好吧，跟爱德华学的，一眼就能看出小马哪里不对。实际上只是注意他们的眼睛啊，嘴巴啊这些就可以看出来。”
“爱德华？那是谁？”
“我的一个老朋友。”
“噢，那真好。”
“可是我们一年前就不联系了。”麦林说着又灌下了一大口，“本王子认为我们该走了。”他拉过斗篷胡乱地擦擦嘴，把水瓶递给了凌步，站了起来。
“那真是可惜了。”
他们再次开始沿着墙壁摸索，不一会，他们感觉摸到了一些棱棱角角，敲了敲，感觉是木头。
“感觉是这里了，帮找一下门把手。”凌步靠着墙说。
“你确定是这里？”麦林问。
“直觉告诉我的，打开不就知道了？”
“好吧，一起找找……”
“嗯……我觉得这个是。”麦林摸着说。
“不对，这明明是木头，你敲敲，这是一个拉环而已。”
“那拉拉？”
“拉不动，继续找。”
“我觉得这个是……”
“不是！我做护林马那么多年了，什么木头都见过……”
两匹小马趴在木门上面摸了半天，趴着摸贴脸摸跳着摸，愣是找不到门把手，还呛了满脸灰。最后还是麦林拔出蹄枪，退后三步，“砰”地一下轰开了门。
“痛快！本王子不找了，趴在上面摸来摸去不优雅，我们走吧。”
“噗！你谈优雅？优雅地轰开门？哈哈哈哈……”
“不许耻笑，不要在意这些细节，我的一个老朋友朋友说过，做马要爽快点。我们走吧。”
“好吧，好吧，我们走。看上去这是一个楼梯呢。”
“还蛮长的。”
“怎么？难不成王子殿下怕爬楼梯？”
“才不是！本王子都跑甲板多少次了！还怕这个？”
“那就没问题了，上楼吧。”
这是一个很长很长的螺旋式楼梯，没有光，楼梯旁的火把也早就熄灭了。凌步走上前，举起蹄子，对准火把，叼着打火石在蹄铁上一刮，微弱的火光便在黑暗中缓慢散发了出去，在布满裂痕的墙壁上投下了几道摇摇晃晃的影子。
“现在，麦林，跟紧点，我敢肯定会很长，别走丢了……”
他们顺着楼梯爬了很久一段时间，偶尔楼梯终止，遇到一小段长廊，走过以后又是一段竖直向下的螺旋楼梯。在黑暗中，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走到哪里了，只觉得空气渐渐阴凉，感觉就像进入了地下。
估摸着也走了十几分钟了，麦林步履渐渐变得沉重，也开始小口喘着气了。而凌步还是那样轻稳的步伐，毫无倦意。
凌步见麦林喘着气，便停了下来，“麦林？你累了吗？”
“我？没累。哈，哈哈……”
“那停下来休息两秒呗，得继续往前走，不然赶不上糕点节了。”
“停一会！哈，哈……你难道是马拉松运动员出身啊，那么耐跑。”
过了一会……
“很快，我相信很快就到了，跟上！这里有一段向上的长楼梯，加油啦！”
“等一下……等等！哈，哈……我们瑞特莱纳马……不善于长跑！但是短距离内，爆发力十足……哎哎哎，等等我啊！”
又过了一会……
“快到了，跟上来啊，麦林，我看见楼上有点点微光了。”
“哦！我这就跟上来了。哈……哈……呼吸，呼吸是诀窍……”
头顶的楼梯口似乎一直亮着微光，不知道是火把的反光，还是楼上发出的神秘光芒，无论爬多少级楼梯，它还是那样微弱。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眼前渐渐地亮了。
“加油，麦林，我想是这里了。”
“我，很，快，就，来了！哈……”王子殿下一步一喘地爬上了楼梯，刚刚到顶，就直接趴平台上了。“终于到了……呜……”
“又是一扇大乌木门。”
“那等本王子……两秒。等下我就轰开它……”
“不用了，门把手亮亮的，似乎最近有小马开过。嗯……”凌步伸出蹄子想去拉门，轻轻一碰，那门却悄无声息地打开了。
“呃……看来真的不需要你来轰开了。我们走吧。”
“不，我要休息一会……腿都酸了。”
“走啦。”凌步扯扯麦林的斗篷。
“不，本王子可是说休息就休息的，没有马可以……等等，你要干嘛？放下我！别拖我，这斗篷很贵的啊啊啊……”
伴随着麦林的叫声，他们走进了一个灰暗的巨大空间，高耸的穹顶被某些摇摇晃晃的光照得微微发白，也许是门外的火光，或者是楼顶破漏的洞窟中射进的阳光，但两马身边仍然灰黑一片，完全看不清楚。凌步把嘟囔着的麦林放了下来，走出门外拿上了火把，回到门内，轻轻掩上了门。
“我们在这了……图书室……”
在火把那摇摇晃晃的火光下，他们渐渐看清了周围的一切。两匹小马站在一个巨大的圆形大厅中，大厅的墙壁上镶嵌着一大排高大的书架，但却空空如也，结满了蜘蛛网，偶然可以看到本积满灰尘的书孤独地躺在上面。在他们头上，高高的穹顶上吊着一盏庞大的哥特式吊灯，早已熄灭的它一样积满灰尘，无力地微微摇晃着。而他们脚下则踩着长长的，积满灰尘的淡蓝色地毯，直通大厅中央，而地毯上厚厚的灰尘被踩出了一串长长的马蹄印，也不知道是谁留下的。
“真搞不懂那家伙来这个鬼地方干嘛……”麦林说。
“是啊，而且这里也没有多少书了……不过还是可以看得出这里曾经很多书，而且富丽堂皇……对了，你不是累吗？怎么又爬起来了？”
“我说了，我是王子，我想趴就趴，想站就站，没有马可以……等等，你又在干什么，别拖我啊喂斗篷真的很贵的而且看这地毯那么脏啊啊啊啊啊！！！我自己能走啊！放我下来！放我下来啊啊啊……”
“好的，那就得快点了。”凌步突然蹄子一松，麦林反应不及一下趴在了地上，呛了一大口灰尘还吃了一嘴地毯毛。
“咳咳咳！咳咳！噗！噗噗！放那么快干嘛？还真的放啊！咳咳咳……”
“怪我咯？我们得走快点了。”
“咳咳！噗！行行行……走吧走吧。”
他们顺着地毯，轻轻地走着，周围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只除了火把燃烧发出的“噼里啪啦”的响声。
“小梅！你在这里吗？”麦林喊。
“……在这里吗在这里吗在这里……”只有回声回答他。
“嘘！安静！我们又不知道这里还有其他什么东西，不是说了要先侦查完了再行动吗？”
“噢，对哦。那现在怎么办？”
“看情况。”
“说白了就是没办法把？”
“嘘！安静！”
“那小梅在……”
“嗯？怎么了？麦林？”
“麦林？”
凌步一回头，发现麦林不见了。他四周望望，都没有看到任何小马的身影。他一急喊道“麦林！”但没有马回应，回答他的只有那悠长的回声，“……麦林麦林麦林……”
“麦林！你个笨蛋！”
“……个笨蛋个笨蛋个笨蛋……”
“他躲哪里去了……”凌步四下里看看，还是没看到任何小马，只有那耳边仍然环绕着的“噼里啪啦”的燃烧声。他心灰意冷地坐了下来，徒劳地思考着发生了什么。突然，他瞥见了什么东西。
脚旁躺着一本摊开的书。
书的边缘却镶着一圈闪亮亮的金边，有的页码上还夹着书签，但是书页上，却没有写任何字。
那书就这样摊开着，躺在地上，散发着奇特的微光，那是淡蓝色的，冷冰冰的光芒，看上去就感觉冰冷刺骨……
“这是什么呢……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这光……噢！我知道了。”凌步突然想起了什么，他激动得搜索着身上的每一个口袋和背包，突然摸到了一个小盒子——他慢慢地拿了出来，那是装过那粒雪花的小盒子。他慢慢地打开，里面当然是空的——雪花已经给了那匹小马拿去鉴定了。
凌步感觉被打了当头一棒，“如果那那粒雪花还在这里就好了，还能辨认一下……唉。”他叹了一口气，无力地把盒子往书上一扔，奇怪的事情发生了：盒子砸在了书页上，却像砸在水上一样，沉下去了。
“哎哎哎？”凌步瞪大了眼睛，那盒子确实在书上消失了。
“这又是怎么回事……怎么消失了……难不成麦林这小子也像这样沉进去了？这肯定是一本魔法书！”
凌步往往四周，依然寂静一片，悄无声息。“看来确实是这样的……他肯定绊倒了这本书，然后跌倒了，趴在上面沉了进去……真是个傻瓜。可能连小梅也摔进去了。”
他把火把熄灭，往书里一扔，“但是谁叫我是这群傻瓜的朋友呢？我得去找他们。”说着，他深吸一口气，纵身一跃，跳进了那本书里。
大厅最终又安于宁静之中，没有一匹马，也没有一丝亮光。
而凌步跃进书中的那一刻，他突然有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好像在哪里、在某个梦中有过这种感觉。但此时的他只觉得眼前一片亮白，什么都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