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东京之人（2/2）

中年人眼中带笑，轻轻啜饮着茶水。这菜名可有点亵渎佛祖啊，这泉州的寺院僧众竟没有异议？

佛跳墙非常讲究火候，需要慢煮细炖，自然不可能一蹴而就。但这道菜颇受食客青睐，是九州酒楼常备的。除去专门定下的外，每日另外有二十份，先到先得。

不一会，伙计就端来了佛跳墙，一开坛，当真是满室皆香。几人口舌生津，食指大动。

中年人忍住口中涎津，问道：“小二哥，此道菜可有来历？”

伙计笑道：“回客官，还真有。听我们东家说，他当年研制此道菜式时，曾历经千辛万苦，遍寻本地千百家口味，耗费的钱财就不下数万贯。在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终于研制成功了。一打开坛子，左邻右舍无不寻香而至。更有一得道高僧，恰逢路过墙外，高僧嗅之垂涎三尺，顿弃佛门多年修行，跳墙而入一饱口福。”

其食罢不禁心醉神迷，吟道：“坛起荤香飘四邻，佛闻弃禅跳墙来。”后冒雨而去，我家东家遂取名“佛跳墙”。

不说伙计说的摇头晃脑，单是几人也听得瞠目结舌。等伙计离去后，不由面面相觑，如此说来，倒真是一段典故。

一时间，几人闻着香味就已醉了，倒忘了还未曾品尝。

“哼。”一声冷哼，打断了几人遐想。只听贵公子不屑道：“一道菜花费数万贯，当我等好骗不成？”

两名伴随回过神来，也觉得不怎么可能。但四叔却轻轻一叹，他拿起勺子，轻轻搅动，贵公子就看清了里面的食材，鲍鱼，海参，鱼唇，鱼翅，杏鲍菇，蹄筋，墨鱼，瑶柱，干贝。他不由瞪大了眼睛，竟这么多名贵极品食材，这一坛就价值不菲，他迫不及待的盛了一碗，一入口，一时间失神了。要试验出如此绝佳味道，恐非一日之功，要真是每日都用这些食材，耗费数万贯还真不是不可能。

他心中突然出现一个怪异念头，若自己是那从墙外路过的老和尚，自己也会跳墙来吧！

陡然，他又觉得说不出的怪异，这九州酒楼的东家还真是怪啊！莫非真的是饕餮不成，竟舍得花费如此多钱财与时间在一道菜式上。

如此专注之人，何事不成！怪不得九州酒楼在泉州无人可敌。

中年人却始终皱着眉，他不断品尝着，时而在坛中翻找，却始终有几味食材辨认不出。如一种还未完全化开的皮胶。也不知是何物？是来自牲畜野物，还是海味，禽鸟，他竟完全不认得。还有一种看似是内肚的，看着也不想是羊肚。

不知不觉，他竟连喝几碗，直到肚中已满才恍然发觉。不由叹道：“假以时日，这道菜必伴随着典故闻名天下。”

贵公子一听，有些惊讶，但细细想来却觉得并未夸大。

中年人望着忙着吃鲍鱼等食材的两名伴随，表情怔怔的。贵公子以为四叔跟他一样，觉得两人是有眼无珠，放着精华的汤不喝，却吃那无味食材。

却不妨，中年人陡然起身，用勺子将坛中食材一样样拨出。贵公子惊讶不已，却看到四叔找到了某物后，竟用桌布擦干净，塞入了怀中。两名伴随也有点傻眼，何时见过四老爷这般行为。

中年人有些汗颜，借着喝茶掩饰了。贵公子皱眉想了想，陡然明白了。他严厉的看了眼两名伴随，低声道：“不许外说。”两人赶紧点头应下。

接下来，四人又品尝了两广菜系的鱼脍，不用说食材新鲜无比，而且蘸料更是精心配比过的。其中一种绿芥末竟是见所未见，不仅比常吃的黄芥末更辛辣，更有种独特的香味。问过伙计才知，竟是日本产的。

中年人沉吟瞬间，觉得此行倒是可以将这种日本的绿芥末纳入采购范围，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寻到，泉州跑日本的海商数量要远远低于大食与高丽海商。

然后又吃了西域菜系，浑羊殁忽，浑炙犁牛，浑炙橐驼，看的几人是目瞪口呆，这还是一家泉州酒楼吗？这气派比东京也不遑多让啊！可惜需要提前预定。好在烤全羊是有的，几人早就吃饱了，只是品尝滋味，就让伙计切了几斤来，还有烤的硬硬的馕饼，与手抓饭。

手抓饭当然不是西域菜，或者说不是此时的西域菜，此时的西域饮食烤煮羊肉是有的，馕饼也是有的，但大米都没有哪来的手抓饭？丝绸之路本就路途遥远，难走无比，不携带昂贵的货物，难道携带大米？

另外九州酒楼当真没有给他们上刀筷，更别说勺子了，就让他们用手抓，说是真实的西域习俗。

这让几人吃的恶心无比，不由鄙夷，蛮夷果然是蛮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