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乃伊【四】（2/2）

他们对面坐着的周律师目光涣散的注视着桌子上的咖啡杯，整个人都陷入了，自从事件开始到现在，都没能成功摆脱的阴影中。

她不是含着金汤勺出生的天之骄子，家庭小康，没有什么大钱也不缺吃穿，摸着良心说学法律也不真的是为了替无辜的人洗刷冤屈，做这一行有身份有面子还有钱。

大学毕业的第一份工作，接到的第一件case。

周律师接到详细报告的时候义愤填膺，不图任何利益的想要尽自己所能去帮助天使之家的孩子们。没有人能够选择自己的父母，他们得不到家庭的温暖，父母的爱，如果连唯一的栖身之所都是恶鬼的獠牙。

这个世界对他们而言简直冰冷得让人心寒。

周律师眼眶泛红，说话时带着轻微的哽咽：“我是真心想帮助那个死去的孩子讨回公道。”不顾上级劝阻在网上发帖曝光李华的个人信息，靠着大众的关注度试图扭转局势，自以为在伸张正义，为弱势群体发声——

满腔热血被利用了个透心凉。

“那个孩子一直有很严重的抑郁倾向，曾经在浴室里割腕自杀被人发现抢救回来，定期就要去医院治疗。”

真相对于初入社会还未见过人情冷暖的小姑娘来说，亦是不可承受之重。吴樣眼尖的留意到她的指节因为太过用力甚至开始发白。

对外公布的意外死亡其实是对天使之家的孩子们的保护。

如果公开事实，孤儿有心理障碍就会像颗钉子成为民众的刻板印象之一，对他们被收养百害无一利。

毫不相关时的善意是真的，牵扯到自己的利益时的冷漠无情也是真的，人性本来就是矛盾又复杂，满身泥泞又闪闪发亮。

她说：“直到我有天带着点心去看望那些孩子们，想要给他们一个惊喜时，才在门口偷听到……死去的那个孩子犯病时用被子捂着自己，住在一起的其他人早就发现了的。”

“他们竟然不救他！”周律师激动地喊道：“眼睁睁看着那个孩子把自己捂死了！！”

“你们能想象吗？那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是活生生的一条人命啊！！”

想到他们把被死者攥出褶皱的被子和自己的调换来掩饰自杀的证据，利用和自己朝夕相处的伙伴的死亡做假口供诬陷大人来达成自己目的。

困扰了无数个日夜的梦魇，比她做过最险恶的噩梦更噩梦，年轻的周律师终于捧着久久无法愈合的伤口失声痛哭。

“…好可怕……都是恶魔……”她抽泣道。

坐在旁边的张树也被惊得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小本子上一片空白。没说话，从纸抽里抽出几张纸巾默默递了过去。

他是资深警察，大奸大恶的人不是没见识过。但是涉及到青少年甚至更小的孩子，正常人都难免会唏嘘。

显然，吴様的脑回路走多少后门都画不进“正常人”的范围内。

在案发现场孩子们的画上就可以看出天使之家的孩子其中不少都存在心理障碍，严重的患者会时常陷入绝望，产生“结束生命是一种解脱”的想法。

吴樣并不觉得那些孩子冷血，一般人恐惧死亡，他们是……期待。

而且能让半大的孩子们恨到这种地步的李华究竟做了什么，恐怕和他们的不正常也脱不了干系吧。

孤儿，自杀，抑郁……

有什么想法从吴樣脑中一闪而过，他没有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