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怕你离我而去，更怕你永远留在这里（2/2）
另一个人是拉杰什，此刻被人提着裤腰带，头朝下飞在上百米的高空中，吓得他哇哇大叫：“前那什么，那个什么前，咱们在地上好好走不行吗？”
提着他的是一个两鬓微白的中年男子，不苟言笑，满脸沧桑，也不知经历过什么，眼中始终带着深深的苦涩。
中年男子也不低头，一边控制着飞行的方向，一边问道：“什么前不前的？”
拉杰什快要吓哭了，小的时候连海盗船都不敢坐，哪里受得了这种刺激，皱着脸说道：“我忘了华夏语怎么说了，哦对！前辈！是的，叫前辈，你能不能放了我？”
中年男子似乎习惯了面无表情，但那张苦涩而沧桑的面庞无论如何也表现不出来严肃，他开口问道：“你这个黑脸家伙口音怎么这么怪？”
“我不是黑脸，是棕色，是健康的棕色！”拉杰什很不满意中年男子给自己的肤色定位，但还是哀求着说道：“前辈，咱们还是在地上走吧，我身体非常好，一路跑回去都没问题，绝对不耽误你的时间。”
“嗯，看出来了。”中年男子说道，“才一个时辰，你就跑出了二十多里地，身体确实不错。”
拉杰什顿时语塞，强行解释道：“我只是出来散散步，看看风景什么的，本来打算天黑前就回去，你干嘛像捉贼一样来抓我，我也有人身自由的好不好？”
中年男子想了想，还是决定不予理会，继续前行。
被劲风吹拂的拉杰什感觉度秒如年，等了许久，才敢尝试着睁开眼睛看一看有没有达到目的地。
只是这一睁眼，忽然看到地面上那个小小的熟悉的身影，仔细辨认后，他连忙大喊大叫起来：“前辈，下面的那个家伙，是我同伴，快下去接他。”
中年男人眼中闪过一丝疑惑，看着下方那人的古朴衣着，不像是拉杰什的同类，更像是本地人。但他还是控制着元气，降落下去。
落地的一瞬间，拉杰什就激动地跑向古小川：“该死的地老鼠，你居然还活着，你知不知道我快担心死你了？”
古小川被莫名其妙出现的拉杰什一把抱在怀里，拉杰什也不知道是真情流露还是刚才在天上被吓的，涕泗横流，左一下右一下蹭在古小川的肩膀上。
古小川心里暖归暖，但还是很理智地带着嫌弃推开拉杰什，然后伸手比划了一个高度，看向拉杰什。
拉杰什伸手把眼泪一抹，居然收发自如，立刻恢复了那张令人熟悉的贱兮兮的脸：“你说你妹妹吗？别担心，所有人都住在前面的山脚下，有吃的有喝的有住的，比飞船上还舒服。就是老有人看守着，哪儿也不许去，我总怀疑他们有什么阴谋，实在是讨人厌……嗯？……你这个眼神有点不太对啊，哦哦，你妹妹是吧？她跟你的老相好被带到山上去了，说什么资质好，要引她们入门什么的，我也不懂！要说，你可是没见过那些神人，飞来飞去的不知道有多厉害，这不？我刚跑出没多远，就被那个人给抓了。”
拉杰什絮絮叨叨，说了一大通，然后指向身后的一个人，只是当古小川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的时候，两个人都露出惊讶的神色。
只见中年男子老泪纵横，跪倒在古小川身前三米处，额头深深地贴在地面，身子耸动不停。
拉杰什不明所以，走上前轻悄悄问道：“前辈？你怎么了？”
中年男子毫无反应，许久才直起身来，望向古小川，准确地说，是望向古小川身上的衣服，眼中既有悲切，又有惭愧，包含着无尽的悔意。
“你跟师尊……你跟古行弢是什么关系？”中年男子平复心情后，看着古小川问道。
古小川心里一惊，不明白为什么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居然也有人知道那个病老道的存在？
还没等他说话，拉杰什就出声道：“你别问了，他是个哑巴。”
闻言，中年男子本就极苦的面容，变得更加悲苦。
拉杰什说了，古小川是哑巴。所以他就能够明白，古小川不是哑巴。
口蕴天宪，以行裁决。
这是每一位裁决神座的传承者必须要经历的一个过程。
那么就说明，师尊已经把衣钵传授给这个抿着嘴保持沉默的少年人。
所以，师尊应该已经死去。
仙庭放出多年的消息，并没有作假。
中年男子瞬间想起许多事情，神情恍惚，心意尽丧，好似没了活下去的勇气。
就在这时，一声轰天巨响，在远处炸开，已经傍晚的天空，光芒闪烁不停。
三个人都被惊到，纷纷抬头望去，只见一股黑色浪潮，已经冲上了那座满是宫殿的巍峨大山，正是云微宗。
中年男子猛然回过神来，提起古小川和拉杰什两人，就朝着云微宗的山门急飞过去。
不到一刻钟，中年男子就已经落在山门前。
这里已经聚集了数百名地球人类，似乎是刚刚从山下跑上来，各个面露惊恐，被云微宗的一些弟子守护着。
只是，山门已经倒塌，护山大阵已破，露出几个缺口，无数的妖兽冲入山门中，大开杀戒，碎骨和血肉到处喷洒，场面血腥无比。
拉杰什直接背过身，双腿打颤，不敢观看。只是这一回身，立刻就发现山脚下临时建立的那座村庄，已经被悉数摧毁，到处残垣断壁，死尸无数。
身子一软，拉杰什跌坐在地上。
古小川没注意到拉杰什，只是疯了一样，想要冲进人群，去寻找苏菲的下落，但被身边的中年男子死死抓住肩膀，动弹不得。
他正要怒声发问，忽然听到极远处，传来一声清脆而带着惊喜的声音。
“哥哥！”
古小川睁大了眼睛，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山门内部，上百名云微宗门人带着各种法器，一边对抗着扑上来的妖兽，一边从山上冲下来，朝着山门这里突围。
山上是绝境，他们只能想办法冲到山门这里，好借着残余的山门阵法，与妖族大军周旋。
拥有一双蓝色眼睛的苏菲，和苏止薇待在一起，与其他来自地球的十几名毫无抵抗能力的少年男女，被云微宗弟子们保护在中心地带。
随着激烈的打斗，他们距离山门越来越接近，和古小川等人所处的安全地带之间，已经开始出现没有妖兽的空白区域。云微宗弟子稍稍有所松懈，集中力量去对抗两侧涌来的凶悍妖兽。
小苏菲大声呼喊着，看到哥哥的身影，那个漂亮的不像话的小女孩儿仿佛没了任何的畏惧，脱离云微宗门人的保护，径直朝着古小川跑来。
苏止薇本就在惊慌中，一时没注意，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小苏菲已经穿过云微宗弟子的防守缝隙，跑了出去。苏止薇大急，想也不想，忙跟着追过去。
她照顾苏菲多年，内心对小苏菲的疼爱关心不比古小川少。
古小川看着苏菲的贸然行动，大惊失色，内心同样着急担心，他猛地挣开中年男子的大手，想要冲到苏菲的身边。
就在这时，虚空中有一双深不可测的眼睛望了古小川一眼。
一直紧紧缩在一起的黑色道袍，就好似受到了挑衅的大猫一般，陡然炸起，化为一条宽大的斗篷，悬浮空中，将古小川牢牢护在其中，连身旁的中年男子，都被直接震开。
向前迈步的古小川，一头撞在自己的黑袍上，被限制了行动。
然后在下一刻，古小川的正前方，一个虚无缥缈的身影出现，伴随着一声虚无缥缈的声音。
“神座大人果然留了后手，若非我亲自前来，还真要漏掉你这一条小鱼。”
那道身影光华夺目，刺得人眼睛生疼，根本无法直视，古小川也不想直视，他现在只在乎向他飞跑过来的苏菲。
被保护着他的黑袍阻挡，古小川不能冲出去，只能目光热切地望向越来越接近自己的苏菲。
面对古小川的无视，璀璨刺目的白色华光仿佛产生了些许兴趣，身影微动，他顺着古小川的目光看去。
无数年来，只有三个人有资格无视他。可即便是那三个人，也从来不曾无视过他。
尤其在那三个人跌落神坛之后，世间再无人敢直视他。
更没有人敢无视他。
古小川成为了第一个人。
白色华光中的人觉得很有趣，果然是裁决神座，挑人的眼光都这么独特。
小苏菲此刻内心的紧张害怕仿佛完全得到释放，等了这么久，哥哥真的出现了，哥哥果然没事。
微微姐那些安慰人的话原来不是骗人，她说得对，当你需要的时候，他就来了。
苏菲小小的身影带着重逢的喜悦，飞奔着跑向古小川，这个世界好像很危险，但是一切都不重要，能回到哥哥身边才最好。
天真的小苏菲这么想着，无视了四周遍布杀戮的血腥战场，也无视了那道璀璨的白色华光。
小苏菲成为了第二个人。
只是华光中的人影这次不再觉得有趣。
于是他挥了挥衣袖。
一个漂亮的不像话的小女孩儿，高高地飞起然后坠落，就这样咳着血倒地。
慌忙追过来的苏止薇面色惨白，惊呼着冲到小苏菲旁边，一把抱住没了呼吸的小苏菲。
鲜血滚烫，沾满双手，她满是无助地去擦拭从小苏菲嘴角流出来的血液，然后木然地看向只有数米远的古小川，灵魂仿佛被抽离，只有眼泪止不住地涌出。
时间真的很残酷，前后只有几秒，然而却天人永隔。
古小川大脑轰然一声，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再也看不到任何事物，天地间灰茫茫一片，只剩下跌倒在黑暗中的自己，浑身发冷，似乎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正在将身体的温度抽离。
他感觉面上微热，伸手摸去。
七窍流血，血泪模糊。
古小川的心脏，就这样生生撕裂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