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回忆（2/2）

你若想要别人来分担你的痛苦，反而会痛苦得更深。

雪人的脸是圆的。

他正考虑遮盖在什么地方嵌上这双眼睛，他的母亲已带着个身披红裘的女孩子，走进这庭园。

猩红的红裘袄，比梅花还鲜艳。

但这女孩的神情却有些落寞，她的身体看来有些羸弱。

她的皮肤很白，和洁白的雪花交相呼应着。

红和白永远是他最喜爱的颜色，因为“白”象征着纯洁，“红”象征着热情。

他第一眼看到她，就对她生出了一种说不出的同情和怜惜，几乎忍不住要去拉住她的手，免得她被寒风吹倒。

母亲告诉他：“这个女孩很可怜，所以她从今天开始，要住在我们家里。”

“你总是埋怨没有人陪你玩，现在我替你找了个伙伴，你一定要对她好些，绝不能让她生气。”

可是他几乎没有听到他母亲在说些什么。

因为这小女孩已走了过来，走到他身边，看着他的雪人。

“他为什么没有眼睛？”她忽然问道。

“你喜不喜欢替他装上对眼睛？”

她喜欢，她点头。

他将手里的那双黑亮的“眼睛”送过去。

他第一次让别人分享了它的欢愉。

自从这一次后，他无论有什么，都要和她一起分享，甚至连别人给他的一小颗金桔，他也会藏起来，等到见着她的时候，分给她一半。

只要看到她眼睛里露出一丝光亮，他就会觉得前所未有的愉快，永远没有任何能代替的愉快。

他甚至不惜和他分享自己的生命。

“她也一样。”他知道，他确信。

直到那一天，他亲眼看到她被乱刀砍死，他的心，仿佛撕裂般的痛苦。她那双大大的眼睛还在看着他，从不知所措，到惊恐，然后渐渐变得无神。

他完全能体会到她当时的痛苦。

但是他自己岂非更加痛苦，对于死了的人，死只不过是一瞬间的事，但对于活着的人，痛苦岂非要折磨他很久很久。

他变了，直到现在……

窄窄的小巷。

秋叶凋零。

秦锋和金万屏就走在这泥泞的小路上。

谁也没有说话，秦锋在回思着往事。

墙边有些干燥的路，但秦锋却宁愿走在泥泞中，他喜欢一脚踏入泥泞中时那种软软的，暖暖的感觉。

这往往能令他心情松弛。

一个人压力太大了，难免积郁成疾。

以前，他最憎恨泥泞，他情愿多绕个大圈子也不愿走过一段泥泞的路。

但现在，他才发觉泥泞也有泥泞的可爱之处—它默默忍受着你的践踏，还是以它的潮湿和温柔来保护你的脚。

世上有些人岂非也正和泥泞一样？他们一直在忍受着别人的侮辱和轻蔑，但他们却从无怨言，从不反击……

母亲，不就是这种“泥泞”吗？

这世上若没有泥泞，种子又怎会发芽？树又怎会生根？

他们不怨，不恨，就因为他们很了解自己的价值和贵重。

过了小巷，就是金万屏要买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