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五章 长亭送别（2/2）

“累督头记挂，近期正好出了一趟远门，前些日刚刚回来，且楼来坐。”

朱仝如今可说是古浩天全天候的朋友， 古浩天对这个忠义耿直的汉子也甚是敬重。

两人入坐，用了一些酒菜。古浩天便把话题切入主题来。

“徐知县，在任未满一年，为何突地要走？”

“此事在下也不甚清楚，其实半个月前已有传闻，三日前才来确信，如今只等新县令到任，便会离去。”

“那新知县却是何人？”

“这个倒是晓得，便是济州府的教授时彬。”

竟然是时彬，古浩天心里暗喜，想到当初在济州的一笔投资，如今想来算是买到潜力股了。

他也不动声色，只拿一张拜贴托朱仝交于徐处仁，约其抽空一见。于是两人又吃了一会酒菜便作别而去。

申时许，朱仝派人带信，说徐县令有请。于是古浩天带了礼物，直去了县府后衙。

依旧是前些次来过的老地方，摆设的还是那些老物件，只是让人心里有些异样的是那个宽厚的老人，却要离开了。

古浩天步进那个朴实的客厅，那个一脸褶皱的老人已经坐在那里候着，慈祥的笑容在雪后的暖阳下，一如年迈的爷爷。

“浩天来了。”

“学生有愧。”

那关爱且沧桑的声音传来时，古浩天登时觉得内心涌一阵酸楚，他双膝点地，跪在了老人跟前。秋闱之后，长达数月，对这个对他关爱有加的无名恩师，他却一次也没有登门拜访过，虽然说诸事缠身，但梁山至此也只是半日路程，那时也无非觉得来日方长而已，如今想来却是心有愧。

“浩天无须大礼，快快请起。”

徐处仁看着身前跪伏于地的少年人，便如看着自己的晚辈，郓城一年，若有所成便是发现了眼前这块璞玉，想想自己进京后，必不能自如，只盼这小子日后能为国家天下做一番事业才好。

“老大人，为何在位不足一年，便要匆匆离去？又是去往何处？”古浩天最好的是此事，坐下之后便急着询问。

徐处仁却没有立即回答，他端着茶杯，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说道：

“朝廷做事，那有许多为何，为臣者唯服从而已。至于官位，于我这个老人而言，更是过眼云烟，心所忧，无非是能否为民做事罢了。”

老人说罢再无余话，古浩天虽没有探出离职的真实原因，但他明显感觉到，徐处仁这次进京，绝不是一次愉快的旅程。

“老大人，你为官多年，对朝廷对百姓做事无数，如今年事已高，何不割舍官场烦忧，安享晚年，学生家里有一处庄园，景致不错，你若肯去，正好可与闻先生作伴，吟诗作，饮酒踏青，岂不快哉。”

古浩天悄悄的试探一下。

“老夫倒是想去，只是心有不甘啊！浩天无须劝我，有缘来日自会相见，今晚已着老仆准备了几个小菜，且陪我一醉。”

徐处仁说完，便着老仆了酒菜。于是一老一少，对坐于后堂之，杯来盏往，直喝到点灯时分。徐处仁已经有了八、九醉意，古浩天也难得喝高。

“明——明年春闱，浩天且须努力。” 临别时，徐处仁含糊的说道，末了却又摇摇头，“罢了——罢了，尽心好。”

难得一醉，次日头昏脑胀，便在潘金莲的絮絮叨叨，一日很快过去了。

十五日新任县令时彬到任，古浩天作为郓城县的青年才俊，新科举人，自然也要去迎接，况且来的是相好故交

卯时刚过，东门外的码头，挤满了迎接新官的人群。直到了巳时一刻，时彬搭乘的官船，才靠了码头。然后在礼乐和欢呼的声音，踌躇满志的走下船来。

新老两位主官在码头见礼，然后并排轿离去。古浩天远远的站在人群后面，他并不想在此事出什么风头。

当晚，郓城名流在十里香为两位新老知县举行盛大的宴会。古浩天借机与时彬敬了杯酒，算是打了招呼。次日晨，郓城县西门，一辆牛车载着简单的行李出门而出。

驿道长亭，时彬、古浩天等人为徐处仁饯行，三杯清酒之后，徐处仁登车欲去。

“浩天名传遍京东，此时老大人远赴京城，何不赋诗一首，以记此景。”

便在此时，时彬含笑对古浩天说道。

众人久闻这位新科举人的名，却从未曾当面见证过，顿时满怀期待，便是徐处仁也停步不行。

]古浩天略一思索，顿想起后世一首著名送别词，于是说道:

“学生一时并无合适之作，只是想起前些日在一本闲书看到一首词，倒也应景，如今便借此作赠与大人。”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一斛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一词吟罢，全场无声。

“‘一斛浊酒尽余欢’，浩天说得妙极，郓城一年，得此佳作送别，再无憾事，老夫去也。”徐处仁长笑一声，登车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