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花满地】第十一章【105部分】(2/2)
【若表现小女孩那般,悲悲戚戚,多少或被兄弟们打趣。若真有家庭大悲痛,说出来也无妨,周遭感同身受。通常男人最习惯方式,抱1坛老酒,一醉方休。哪怕哭天嚎地,没问题。甚至可能,几条汉子一同宣泄压抑,摔盘子砸碗,哪怕痛快片刻。问题在于,九方载文对酒没感觉。偶尔聚会时,出于敬重给面子,礼貌性抿一小口,意思意思。借酒消愁这条路,显然走不通】
踌躇一阵,终肯开口:
【当初带去花姐家,自己义父。各种缘故,不想对人提起太多家事(花姐:久存花)】
姑娘愣一愣,没任何言语相接:
【左不过静静坐定,等待】
说到此间,表一段旧话:
【九方载文的生父,老家有点土地,凑合糊口。寻常身形,见谁都点头哈腰,绝不敢惹事。母亲家庭主妇,照顾老人,也帮手农活】
母亲爱花,自家门前种一小片:
【精心打理,待到花朵绽放时节,芬芳四溢。无所谓穷富,人的灵魂深处,都需要希望】
乡里有个家族,素来横行霸道:
【龇牙咧嘴,就看那片花不顺眼。相告酒肉朋友:这样土筢子,能活就是福气,也配栽花弄草?比我家还炸眼,太可恨(筢:pa,2声)】
还一点,载文父亲懂兽医:
【寻常毛病立诊断,治愈。街坊不胜感激,多以农产品感谢】
横行霸道家族,派人找上门:
【投资兽医诊所,搞就搞大些,四里八乡全拿下。载文父亲主治,必须住宿舍。甚麽破烂农活,理它做甚?你家不是没人,块破田算啥】
来者相当猖狂,设计场景:
【带一群家丁,让载文父亲跟着,走乡串户告诫,必须某某老爷家,给家畜瞧毛病。想找外人?最好想想,别让知晓。几辈子老脸,恐怕丢尽】
载文父亲,不傻:
【那家族做事,没理可讲。强买强卖,半句话就挨打,多少敢上门?若生意不好,铁定抱怨不休,每天找麻烦。直至克扣工钱,拳打脚踢】
指望种田存活,哪敢离开:
【若丢弃庄稼,更没钱雇长工。晓得那家族凶恶,来者气势汹汹,绝不给半点商量。不得已抱拳作揖,双膝下跪,低眉顺眼哀求。小百姓只求吃饭,哪里有半点本事,万请大人担待。对方满脸瞧不起,吧唧嘴,阴森冷笑】
某年,九方家遇艰难:
【那家族再派人上门,给几个小钱。且相告大家乡里,伸手相帮应该。不得不说,全家目瞪口呆】
第2年,境遇好转:
【九方载文的父亲,特意提前洗澡,扁担挑农产品,诚惶诚恐上门感激】
对方嘿嘿冷笑,狼终于龇牙:
【连本带利,3辈子还不起。同个乡里,别说不给面子。你家房子,那片花,还你个人,拿来抵债。正要明白使唤,赏你条活路,别说老爷不慈悲(赏活路:懂兽医)】
载文的父亲,当场吓个半死:
【老爷您当初善心,没要任何凭据,咱全家感恩戴德。怎麽一转脸,如此天大变化?岂不是,要小的没活路?我家破破烂烂,您见过大世面,怎可能看得上】
对方嘿嘿冷笑,毫不掩饰:
【见过啥好的,摆哪门子风雅?种花草,敢比我家还漂亮。倚仗谁胆子,想压老爷一头?不服气,是吧…听好了,驴马瞧病,识相给口吃。旁的,能做啥?老爷家佣工,柴房马棚,照挡风雨!再不识相,此地,没你家容身(旁的:指九方家人,无论老幼。柴房马棚:抢夺九方家一切,强迫全家长工)】
九方载文的父亲,当场瘫软在地:
【痛哭涕零,苦苦哀求。众家丁如狼似虎,一顿拳脚,许多大耳光,彻底打懵。架起来,大门丢出去】
忍浑身剧痛,连滚带爬赶回:
【认真叮嘱:那家心黑手狠,绝惹不起。趁夜色,赶紧出逃。自己留下候着,等对方上门理论】
九方载文的祖父,当场下跪求儿子:
【理论啥,那家敢要你命,醒醒吧!若不肯一起逃,情愿我们父子死一处】
老人如此,哪里受得起:
【万般无奈,全家连夜出逃外乡,投靠故人】
家和田地,都丢了:
【做人如此,刀子刮心般剧痛。但凡有点机会,借酒消愁。行程一段,须走船。天色昏黑,醉酒不慎落水。众人大呼小叫,却谁敢下去捞?丢了性命,九方载文的生父】
待到故人处,真肝胆:
【收留不在话下,一起种田劳动。九方载文的祖父,丧子之痛,没可能平复。横憋一口气,身体每况愈下,同年去世】
九方载文的母亲,强忍所有哀痛:
【所幸故旧夫妻忠义,帮手料理老人丧葬。个土坟看得过去,还给立个石头。当时生活水平,寻常百姓用石碑,真有心】
丧葬后,年幼的九方载文:
【跪拜诸般仪式,认那对故旧夫妻,作义母义父】
1919年,九方载文的生母:
【多年心痛压抑,哀伤过度,引发许多症状,终一病不起。即便医生瞧了,无力回天。不多久,去世。除了义母义父,14岁的九方载文,再没任何能投靠的亲故】
母亲过世,个后生就差崩溃:
【不想义母义父悲伤,头七凌晨,孤身悄悄去坟地】
燃一堆篝火,就地下跪:
【带许多纸钱,嘴巴念念有词】
烧着烧着,猛然精神分裂一般:
【原地乱跺脚,蹦不停,歇斯底里般狂吼:娘啊≈娘啊≈娘啊≈≈】
满坟地乱窜,铁刷子锉肉般哀嚎:
【撅断个大树杈,四处乱抽。双目爆红,气运丹田仰天长啸:来啊≈来啊≈来啊≈都没啦≈≈祖先个大八字儿,爷爷就跟这儿,怎麽着≈≈】
骨髓里蹿火,异常亢奋:
【身体机能骤然爆裂,俨然死火山喷发。周遭高大树木,不知何缘故,竟身手若猿猴,就那麽三两下蹿上。手抓脚踩,荡荡悠悠,连哭带骂。21世纪,譬如精神病院,严重患者,就那感觉。】
那光景,深更半夜坟场:
【瞬间爆发的哀嚎,迸裂每一个汗毛孔。阴森至极,仿如冤死者夜半悲鸣,闪电般撕裂夜空。恍恍惚惚,以为零下多少度,空气都能冻出冰碴,完全孤魂凄厉哀怨。若谁不幸凑巧路过,万一听着,真被吓出毛病】
1919年,14岁:
【最后一位至亲血缘,走了。换谁,都没可能淡定。没临到自己,感受不到那种恐怖凄凉,伤透灵魂。21世纪,初中3年级】
孤身人间,甚麽生死富贵:
【还啥放不开?大不了,追随母亲那个世界。那夜身手之灵活,匪夷所思。高大树木?不存片刻犹豫,就那麽纵身跃下,顺势一滚蹿起,毫发无伤。寻常眼光判断,真不敢】
紧跟更吓人:
【绷紧了身子,直挺挺仰面后跌。后脑勺砸地,正错开一小块石头。难不成巧合,一个接一个?说不清】
哭累了,骂够了:
【傻呆呆坐坟前,貌似魂游天外,受刺激过度表情。皮笑肉不笑,又以为哭泣。抑或瞬间痴呆,眼内一片混沌。才几秒,画风骤变,双目喷火吓死人】
嘴唇上扬如此简单,竟要反复几次:
【若不明就里,横以为腮帮子穿洞,铁钩挂铁块。且受过啥魔法,隐形铁块,能理解麽】
干脆躺地面,自言自语:
【记得童年,就想吃口饺子。家境贫寒,母亲咬牙买点肉馅儿,仅给孩子包几个。大人皆装看不见,说笑着,粗粮淡饭(孩子:九方载文)】
想起童年,娘亲手给做裤子:
【深色粗布,双裤管钉几个盘扣,若干长短布带子。素日不用,可拆卸。走远路抑或劳动,等同变相绑腿。譬如21世纪影视,老年间军队用绑腿,那长长布条?就那感觉】
母亲走了,最后一位血缘至亲:
【仰面躺坟地,悲从中来,对天哀嚎不停】
就跟坟地,直睡天亮:
【虽饥饿难耐,照样打起精神。再给生母坟磕头,方回家】
义母父,整夜没合眼:
【闻听坟场睡觉,义母当场吓瘫。义父呆坐,傻了】
冷场许久,义父开口幽幽:
【那片坟地,多年前曾有人夜路,没缘故迷失南北。待到转天见太阳,方被乡邻发现。整夜坟地走不出,吓了落毛病,身子骨虚好久。儿啊,不懂锅是铁打,竟敢那去处睡觉(儿啊:九方载文)】
观察几天,更吃惊:
【行动坐卧,劳动吃饭,一切正常。义母父感慨:这孩子,命硬。若换旁人,指不定卧床多久】
在家,从不提沉重话题:
【全力孝顺义母父,包办一切重体力。但凡有些好吃的,譬如肉食,义母父定给留着。每每感动泪流,定请义母先吃,义父再吃。盯住了,最起码去过半,自己方肯动筷。九方载文】
义母极疼惜,自制几套粗布衣裤:
【还布鞋,现场试穿,左看右看颇满意。义母略踌躇,低声提议:过往皆称‘干娘’,太生分。能否从此,称‘娘’。养老送终,就是我的儿,成麽】
那种心境,只有完全丧亲才能感受:
【个后生痛哭流涕,双膝跪拜磕头,改口‘娘’。再几叩首,改口‘爹’,全家相拥而泣】
但凡有空闲,必去那片坟场:
【祭奠亲祖父/生母,开始每每痛哭。时日久了,泪流干,直至面无表情。所有思念,埋藏灵魂最深处】
跪生母坟前,习惯性开口:
【娘啊,儿子不孝,看看您】
紧跟18叩首,个人定的规矩:
【有时坟场久了,太阳西下。燃一堆篝火,对着生母的坟,自言自语很久。待到想起时辰,已然深更半夜。此类光景,又3次,前后共4回(前后:去江岸大城之前)】
一开始,爹娘吓了半死:
【那样去处,旁人躲都来不及,儿子竟敢独坐?次数多了,慢慢习惯。孩子命硬,无以寻常揣测。但是,绝不跟任何乡里提起,兹当没发生(爹娘:原先义母父,现称‘爹娘’)】
最惊险一回,撞见个豹子:
【就那麽蹿入坟场,离篝火一段距离,打量九方载文】
个豹子健壮,毛皮很好:
【淡定也有紧张,毕竟狭路相逢,试深浅阶段。貌似,尚未准备发动进攻】
双方瞳孔皆有对方,还那堆篝火:
【理论上,动物应该怕火,凡事没绝对。起码那个豹子,相对淡然保持一段距离】
自幼听老人讲故事,豹子也算‘大猫’:
【视力和直觉,判断豹子双耳,打量它整体姿势,没感受进攻前兆。但是,绝不意味安全。起身撒腿跑?四下里开阔野地,豹子速度快过人。爬树保命?豹子天生爬树高手,甚至叼猎物攀爬】
任何一点不慎,都可能刺激大猫:
【盘腿原地转头,那角度,算正脸对个豹子。思量是否起身,最后1秒放弃。那一刻,全凭生存直觉,个人抉择。说实话,没啥选择余地】
因母亲嘱咐:
【但凡坟场祭奠,素来随身长棍柴刀。若论身手,有信心。但是搏斗猛兽,从没经历(母亲:原先义母,现称‘娘’)】
个后生,依旧大剌剌坐原地:
【双方僵持,绝不敢让豹子受惊】
说不紧张?没可能:
【后背蹿冷汗,右手紧紧攥棍,左手柴刀。豹子若进攻,只有拼死一战。跑步?也就想想】
如有神助一般,瞬间转念:
【豹子如此犹豫,大约揣摩自己斤两。直觉揣测,可能不一定多饿。是否路过,好奇而已?想起老人的话:有些事儿,凡人说不清】
记得前辈教导:
【危难时胆怯,力量肯定微弱】
于是乎,继续打量个豹子:
【开口朗声:亲娘没了早,来瞧瞧,明白麽?无冤无仇,给个面子,成麽(母亲:原先义母,现称‘娘’)】
常人若遇豹子,恐怕丧魂:
【个后生异常冷静,全身肌肉紧绷备战。虽盘腿而坐,有200分把握,最短时间弹起身子。脑海幻化若干场景,如何应对】
再说个豹子,仿佛听懂人话:
【打量片刻,掉头离去。整件事,匪夷所思】
个后生,继续坐生母坟前:
【无论心里有啥,念叨念叨】
1920年6月,双亲老家:
【推2轮板子车赶集,卖农产品,九方载文个人(双亲:义母父,现称呼‘爹娘’)】
太阳西下,天色昏暗:
【所有售卖一空,喜滋滋回家。镇上繁华所在,经过一排店铺前门,就那麽一瞬间,借屋内散发光亮,一辈子忘不掉的面孔。对方大剌剌走路,目中无人。随行2女子谈吐举止,肯定欢场红颜。一路小碎步,嗲声嗲气】
是否记得:
【当年初次上门,威胁九方载文父亲?说啥:甚麽破烂农活,理它做甚?你家不是没人,块破田算啥】
那恶货,当年瘦麻秆普通家丁:
【1920年6月,发福许多,且一身缎子。头发油光油亮,戴戒指,走路单手倒背,一脸不含糊,叼个玉石烟嘴。眼下还有跟班,穿粗布,随时奉承话】
九方载文,异常冷静判断:
【个货,恐怕升管家。要麽那家族哪处生意,掌柜】
停车街边,草帽低头蹲:
【悄悄目送,盯住一行人直入饭馆】
既然吃花酒,时辰短不了:
【直去那一带树林,随身柴刀飞舞,砍许多枝杈堆满,车藏林子。随车空麻袋仔细打卷,麻绳捆了斜挎,回去繁华街面。乡下镇子没电灯,通常自带灯笼。夜幕掩护,低调行走】
晓得自家身形高大,入饭馆太炸眼:
【附近埋伏,极有耐心。双手摆弄麻绳,脑子盘算不停。狐假虎威,残害乡里…要麽如此…嗯,不错】
扮无所事事,蜷缩身子地面:
【靠墙根装睡,貌似吃饱时困。光亮原就少,即便过往人等,谁关注街边闲汉】
晚些时候,粗布跟班出来:
【满嘴骂骂咧咧,颇为恼怒。听几句:个不死老崽子,抱香吃甜,给你当孙子?老子是你爹】
立判断:
【发福家丁想独占快活,不愿风采遮挡,所以打发跟班(发福家丁:当年,首次恐吓九方载文父亲)】
主子没现身,肯定缠绵花酒:
【离开片刻,不妨事。打定主意,起身悄悄跟,原来附近客栈。打量整体形制,不大稳妥,除非深夜皆熟睡。回饭馆,见机行事】
迅即折返,继续阴暗里埋伏:
【再晚些,发福家丁摇摇晃晃出来。看来着急,寻僻静处解手。憋坏了,废话没完,抱怨旁人灌自己酒水】
九方载文半蹲,双手‘套马扣’:
【异常冷静,呼吸均匀。21世纪视频,譬如草原狮子,匍匐草丛,贴地爬行,缓缓靠近猎物,就那感觉(套马扣:传统打结手法,越挣扎,越紧。譬如追赶脱群马匹,也可抓捕盗匪。或古代冷兵器战争,埋伏抓捕敌军)】
临门一脚,出状况:
【一群酒客摇晃而出,挺胸腆肚,呱噪个不停。没选择,立换身形,继续靠墙根装睡】。
深夜,发福家丁再出来:
【吃美了,满嘴没实话,啥愿都敢许。酒肉朋友一起,若干欢场红颜相随。一群步履蹒跚,勾肩搭背,直去客栈。不行,暂时放弃。悄悄过树林,推车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