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2/2)
慕笙微怔。他抬手轻置于卿世的肩上,俯身,如刀削一般的薄唇与她滚烫的耳际之余毫厘,他轻道:“我知她是谁……”他唇畔的热气蒸腾,让她的耳朵又痒又温,待他渐渐离了,竟一时又冰凉了起来。是了……他怎会不知她是谁?卿世僵立原地,唇畔轻微颤抖起来,她强力抿了唇,侧首看了卿纆那惨白稚嫩的小脸,那样一双略带不羁扈佞的眼睛。
谈慕笙走远了,撩开帘子离开了。
那夜慕笙与邹忌等将领夜谈对战之策,她在一旁布置的椅上侧坐着,突听邹忌压低声音说:“北戬那倾军阵,不止皇上可有法子破了?”
慕笙漆乌凝冷的目光倾动,如月华迸溅般婆娑浅淡。他沉吟,微一侧身,似状无意环过卿世,只倾身淡淡道:“朕还未曾……”听得他口中几丝犹豫迟疑,当下众人便都确信了,一时竟鸦雀无声。
“如颜只听得倾军阵百年来无人能破……”卿世突道,起身,盈盈俯身行了一礼,“这阵法变幻如腾云变雾,诡谲难辨,无甚章法,百年来世人所画草图也不过其中寥寥,凭借盔甲肉身未必可破,倒不如旁敲侧击剑走偏锋,如颜曾在古书上见过,琴音破绽,能扰乱北戬之阵。还请皇上准允如颜大战那日在城墙上奏琴一调,试试那水深浅。”
邹忌旁的蚩坤闻言只是嗤笑一声。气氛尴尬至极,而那邹忌转了转眸,俯体一弓身,直视卿世,硬声郎朗:“姑娘见广识远,我邹忌早便听有女子巾帼一说,道只道未真见过,愿姑娘所言属实……”
卿世颔首:“自然如此。”
“将军……”蚩坤方觉有些愠怒了,眉目横立骤起来,铜色的面皮霎时骤凝重起来。
“如此甚好。”一直未曾开口的帝王淡声道,声音幽哑。他凝白修长的指尖摩挲他那精致的下巴,指尖迎着朦胧恍惚的光镀上一层倾颓阑珊的光影。卿世只注意他的目光,只是出神注视着前方,俊美的眸子不动分毫,似只与周遭世界分离开来,又让卿世顿觉与他疏远暗离开来了,渺远了。
只见帝王摆手,她心尖刺痛。良久,移了步子,便缓缓退下了。
这自始至终,便是他从未看向她一眼。她知她本不该为他担忧,只是帝王出征五月,身在远疆,朝庭至此未传来半句不平音讯,平静的吓人。关从文与谈越的能力卿世不敢怀疑,但重嘉帝撅除卿元这颗毒瘤不过两年,暗里残余势力翻滚,谈云画又了无音讯伺机谋反,北戬夺得长清宫玉锦,据闻已让“长清宫主”为囊中之物。内忧外患,连她都不免担忧起来,更何况是位尊极颠的他?
他是明君。从十七岁刚及笄的少年智斗卿相,到如今率军征战沙场的谋略惊人,登基将近五年,四海百姓安居乐业,盛世兴和,仁义太平。“自武姮三帝百年,再无一人胜重嘉。”
是广在民间流传的赞词。
出房门的一瞬,卿世便几欲回身探问。她想知道向来波澜不惊,甚至无所畏惧的重嘉,如今可曾惧过?她如此了解他,知他闻言必只是悠然抬头,用那清冷的目光逡巡过她,哑然失笑。他何曾为此忧心烦恼?
只是转瞬便是大战之时,但早已入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