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 狼盗狗贼 游侠新娘(2/2)
雍齿被王陵保释回家,心殊恨恨,大骂刘季一党,可是,人家现在是替祖龙皇帝当差,自己能怎么的?就是连自己的老大王陵见了也得好好说话。自己毕竟是个人人喊打的蟊贼,唉,可是,他也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恶气,悄悄出了门,去将刘季家地里的葫芦秧子拧断一垄,心里总算好受一点。<
突然,他想起来了,最可恨的人是夏侯婴啊,毕竟是他动的手来打自己,听说他刚刚娶亲,他娘的,我就去你家偷去,可是,一转念,夏侯家不差钱,偷那么点也不关痛痒,再说万一再逮着,他家可是御马赶车出身的,找来一顿鞭子,怕是连魂都没了。可是也不能就这么放过他吧,我就往你新婚洞房床上放上一包狗粪,让你那新人恶心三天,何其痛快也。主意一定,那雍齿呵呵阴笑,自左右去觅狗粪去。去了蹲在夏侯家大门外,一直就这么伺机而动。<
一直等了一整天,总算是有了机会,轻身而入,穿门过户,最后一掠身进了夏侯家那富丽新房,刚刚要往夏侯婴婚床上扔狗粪,房外传来人声,雍齿暗叫:“不好,今日不利市。”仓皇中,抱着狗粪急急去觅藏身之处,还在他就老做贼的机灵非常,藏身于靠窗户的猩红帷帐之后,刚刚藏好,就有人进来了,雍齿从缝隙里窥探,见是刘季、夏侯婴,还有卢绾三人。<
卢绾道:“哎呀,要不是季哥设的好计,我可是没办法了,上回季哥托我借钱去接济张耳,我就这么一说,我老爹那可是雷霆之怒,使家人将我一顿好打,真是往死里整啊,到现在我屁股创痛未愈,半个月只能象螃蟹一样横着走路啊。”刘季叹道:“干爹真是矫情,四十岁的人了,说打就打,我卢老庚真是可怜,不就是借点钱吗?其实我也是没办法,我那张耳大哥可是阔绰惯了,大老远来投我刘季,我焉能不帮他,闲话少叙,那钱带来了吗?”卢绾诺诺,道:“带来了,多亏季哥的好计······”夏侯婴哈哈大笑道:“这计策妙极了,季哥知道只有沛丰名贼雍齿,才可以去你家能偷出钱出来,所以,假借他的高高贼手,去你家偷出钱来,我们呢,半路上抢夺他的现成的,这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哈哈哈,可笑那贼子雍齿自以为得手,一喜一忧,好大戏也。最后,夺了他的赃,打了他的人,为了我们的事情无有漏洞,招来王陵土豪,还买他一个人情,放了雍齿这厮,本来我们就要放他的,季哥可是圣人啊······”听到此处,三人忍不住大笑,卢绾道:“这也怪不得季哥,我听季哥的计谋,故意让雍齿听到我说我家的钱藏在哪儿,我还以为他不去呢,果然上钩,那不是他自己执念一个贪字,怪不了谁。”刘季收了卢绾的钱,道:“这钱算我借的,日后需要还的,两位休要得意,我刘季也是没有办法,要不然我也不会那般待雍齿,他家道甚苦,有时也是无奈去做贼的······”<
雍齿听到真相,那一个气啊,恨不能生咬这三位,暗暗骂道:“好个刘季啊,原来是你设计让我去偷的,原来是帮你偷,然后你再来一个强夺。你以为我做贼容易啊,早出晚归,风险系数多高,还得哄着恶狗······我只是贼,你却是强盗啊,我虽是贼,可是实在的,你是强盗,还巍巍乎公正官吏,让我替你们烈火中取宝啊,这且不说,你还打我,拘我,弄我猴子戏,我,我······”雍齿恨不得跳出来撕咬,出口心头恶气。<
正在咬牙切齿,听得卢绾嗅鼻子道:“我怎么闻到一股狗屎臭?”夏侯婴难堪道:“不会吧,我这可是新房,卢兄乃是富贵鼻子,所以灵敏。”刘季附和道:“不对,我好像也闻到了,你们新人可有异人奇趣。”说着,大笑起来,夏侯婴脸色酡红,急急摇头,卢绾厚道,道:“莫不是死了老鼠,赶紧找找。”大家称是,里头雍齿一听要来找,急得人中歪了,也管不了自己恶心,赶紧将狗粪紧紧抱在怀里,震颤而立,一动也不敢动。皇天保佑,只听到卢绾道:“这会儿没味了,可能是我们鼻子伤风了。”刘季也说:“嗯,是不臭了,天时不早,我那张耳大哥还等着用钱,得先走了。”卢绾也起身告辞,道:“我也须得走了。”雍齿在暗处急急暗叫:“快走,快走,都憋死我了······”谁料刘季又道:“新娘子呢,夏侯贤弟可要细心些······”说着,又窃窃私语,雍齿再就听不清楚了,也不是听不清楚,而是雍齿根本就不想听。谢天谢地,刘季和卢绾总算起身,夏侯婴道:“我来送你们······”三人这才徐徐出了门去。<
这雍齿得间,狸猫一般“嗖嗖”飞快而去,出得房门,望庑廊上急走。忽然,一阵阴风起处,院子里灯笼飞荡,烛火忽闪不定,雍齿浑身泛起鸡皮疙瘩,暗叫:“不对啊,做贼的不怕鬼,今天怎么恐惧了,莫不是我见鬼了。”正想着,两耳听得阴声呜呜,庑廊尽头,冒出一个头来,那头新娘彩冠,只是那脸灰白,略略发绿,雍齿一审视,急急念道:“天神庇佑,我果真是见鬼了,她?她?安能是她,她不是死了吗?都头七了,女鬼快走,快走!”可是,那个不但没走,还直直向他飘过来,雍齿一翻白眼,双手捂住嘴巴,失声怪叫:“鬼啊,鬼来了······”<
雍齿惊骇至极,可是又怕夏侯婴家里人发觉,便捂着嘴,仓皇而逃,一路狼狈不堪,好不容易才逃到无人的旷野,身上衣裳无有干处,俱是汗水浸透,望天“呼呼”牛喘,拍胸道:“天神庇佑,我雍齿没让鬼弄死,可是我家祖宗牌位坐得高啊。”<
正自庆幸,忽而闻得一阵香气扑鼻而来,细细嗅觉,分析起来,道:“狗肉烧烤,这味儿正宗,海内少有。”赶紧收缩鼻子,免得浪费这香气,中邪一般寻香味而去。倏尔,即见疏林之中,有两人全都背对他,正燃一堆篝火,篝火上支起一个架子,上面乃是一只肥狗,在火焰中微微转动,“兹兹”油冒,色泽金黄,好不诱人,雍齿连连吞起口水,双眼珠子瞪出火来了。正要发话,听到背对他的其中一人悠悠道:“刚才见鬼啦?”雍齿听了一愣,眼珠子骨碌一轮,道:“咦,你怎么知道?”那人悠然笑起来,道:“是见到审家女了吧?人家可是让虎叼去吃了,正在头七呢。”雍齿大叫:“这些你怎么知道?你是什么人啊?”那人谈谈道:“雍齿啊,你见到那女鬼了,她可讨你的替身了,现在你的魂让她给掳走了,要不你怎么能看得到她呢?。”雍齿揉揉双眼,不信,道:“休得戏弄你爷爷,我可精细着呢,谁家有钱,隔三间屋我都可以闻到钱味儿······”另外一人竟然笑起来,道:“原来是贼。”雍齿一听急了,道:“他娘的,恨我这破嘴,三句话不离本行,我不是贼,尔等注意措辞,多难听啊,有道是我们不造钱,我们只是大家钱的搬运工,我就纳闷了,与你们废话干什么?”那人道:“我们是大司命手下的追魂无常,跟我走吧,这火乃是阴间之火,这狗肉乃是阴间的,你只能闻味儿,因为你已经死了。”说着,那人转过脑袋来,原来是两个骷髅头,而且,七窍流血,舌头伸出老长······雍齿见状嘎的一声抽起来,晕过去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雍齿悠悠醒转,看见有两个人正对他笑,问道:“刚才那两个催命鬼何处去了?”其中一人答道:“啊,他说你长得极其恶心,吐了一路,哭着回黄泉下面复命去了,现在,你赶紧拿狗肉回家吧,还半夜出来转悠,再撞上邪恶,可真没小命了。”两人起身而去,雍齿赶紧收拾熟狗肉,急急自去不提。看官,你到这两人是谁?张良、周勃也。<
次日,丰邑县令使人来找刘季,这丰邑县令,名宁昌,辽东郡人,即令夏侯婴去县里公干,刘季见了夏侯婴,一脸阴沉,道:“我今日心慌肉跳,怕不不利达,夏侯贤弟千万小心才是。”夏侯婴气焰短了,道:“莫不是我娘子那事儿······”刘季道:“也未可知,尽管小心就是。<
丰县令宁昌一见夏侯婴开门见山道:“夏侯啬夫,你也是公门中人,今日有人将你告了,道是你那新娘子不是你的新娘子,绕得本官一头雾水,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夏侯婴大惊,赶紧遮掩,道:“老爷,我的新娘子怎么会是他人呢?此乃是胡说,定是因手下公事得罪下人,图报复所致。”宁县令道:“你这么说就好,本官也就放心了,若是真出了此类事儿,你乃是本官随从,我也难辞其咎,好了,我会尽力帮你遮掩,弹压原告。你回去通告刘季亭长,朝廷有纪检监察京官,少府章邯大人来到巡视,我在本府设宴款待,他那人脑子活泛,你和他一起来,有事也可以应付得当,赶紧去吧。”夏侯婴诺诺而回,归告刘季,刘季作冷汗出了,道:“此宴不好赴啊,夏侯婴,后面有事只管听我的,说不准可以过去。”夏侯婴赶紧颔首。<
刘季、夏侯婴到了丰邑县令府上时,宴席已开,主席上坐着轩昂一人,虽是文官服饰,却难于掩盖他的凛凛武威,刘季察言观色,知道这是从京城来的训政使者——章邯,即和夏侯婴讲礼而坐,县令来介绍认识,刘季见章邯和颜悦色,心中稍安。<
席上县令恭谨,说了些好听套话,刘季欲要上前敬酒,章邯一摆手道:“列位休要拘谨,只要把地方郡县政事为上就好,听说沛丰地灵人杰,只是民风刁悍,你们可感到否?我这里就有些这方面的诉讼,故想听听诸位高见。”丰县令唯唯诺诺,使眼色示意刘季应对,刘季挚一樽酒道“章大人所言极是,沛丰一地,大有楚国余悍,民风甚是贼滑,我们县令恩威圆通,才得以整治,实为不易。”夏侯婴忙附和道“要是换做别人,只有走人一条道。”章邯笑道:“是吗?看来贵地方竟然和孟尝君的薛县一样有些恶名,难以施政,那大家可是勤勉了。三位,我来问一下,这铜簋里面是什么菜啊?”丰县令笑起来,道:“哎呀,章大人,这是鳗鱼丸子,大人,尝尝,只是这道菜不要用筷子夹,鳗鱼滑腻,团成丸子,更是油滑,用筷子的话你根本就夹不起来,吃不到嘴。需用汤匙来舀出来,对,还是我来,就这样舀出来了,大人请尝尝。”章邯莞尔,道:“是吗?我吃不了它?这丸子,江以南叫圆子,可是圆滑啊。”猛地,章邯闪电一般腰中掏出匕首,直插铜簋,刀尖插出鳗鱼丸子,徐徐吃下,道:“三位,看来这贼滑之物,我不用你们的夹、舀二方式,也可以吃它。”<
章邯举动石破天惊,三人颜色剧变,刘季心中叫苦,哀叹:“定是夏侯婴新娘子的事儿事发了,章邯在敲山震虎,可是逃不脱了,得小心应对了。”果然,章邯脸色一变,大叫:“拿下啬夫夏侯婴。”章邯随从带刀上前一把按定夏侯婴,夏侯婴懵了,大叫:“大人,这是何意啊?”章邯冷笑道:“你们都不知道是吗?去丰县公堂上自然知道了,县令大人,你这鳗鱼丸子就别吃了,我们升你的丰县大堂去。”起身来要走。<
刘季见机趋上前,就要开口,章邯看他一眼,道:“风闻刘季亭长善变睿智,交游广阔,且是夏侯啬夫兄长辈。不过现在这儿没你的事儿了,你呢,免有朋党之嫌疑,还是回去吧。”刘季一句话也没说,就被噎回去了,只得看了夏侯婴一眼,无奈的说:“大人们,那刘季告辞。”<
这一行离了县令府上,去了丰县公廨大堂上,吏胥列班,县令心中有鬼,对章邯道:“大人,你坐堂来审。”章邯道:“你是地方父母官,该你来审,我只是来监察而已。”县令暗暗挥汗,坐堂摇动木铎大铃铛,宣布升堂,只见章邯一挥手,早有一队军卒拥簇着一个女子进来,夏侯婴一见腿都软了,原来正是自己的新娘子。大堂内外,围观的百姓可是一石激起千层浪,窃窃私语之声嗡嗡而起,什么“这不是那让老虎叼走的审家女儿吗?怎么在这儿?”“天啊,死新娘都复活了······”<
县令宁昌再摇木铎大铃铛,道:“肃静,夏侯婴,你的新娘子没问题吗?”审家女上前紧紧抱住夏侯婴大哭,道:“休要动我的郎君,我们的婚姻没问题。”章邯从侧席上站起来,道:“这位女子,现在没问到你,公堂之上,秦律高悬头顶,你最好休要造次,夏侯婴,县令问你,你和你的新娘子没问题吗?”夏侯婴骤然无语,审家女晃动他的脑袋说:“夏侯郎君,你说,没问题。”夏侯婴一见自己娘子虽是柔弱,竟然临危不乱,顿时勇气立升,大声道:“我们夫妇鸾凤和鸣,没有问题。”丰县令叫声好。<
正在这时,只听得公堂外回应一声道:“你与你的新娘有没有问题,还是我来说吧·····”此话一落,只见一人昂扬而来,也不知他是谁?欲知后事如何,敬请看第十八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