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胡儿野马苍狼 秘洞青鼎屠刀(2/2)
一对商队缓缓地经过边城,向北走去,头骆驼清脆的铃声在草原上回荡,范增、娄敬两人一瞩目,从服饰上看,竟然是中原人,骤然勾起桑梓思念,竟然他们挥手致意,马上头驼上的客商回应:“两位军爷安好!”两人注目驼队,直到他们遥遥远去,仿佛日边去了。<
娄敬对天啸呼:“感恩上苍,我定会奋勇杀敌,我不要富贵爵禄,我只要回我故乡,我定会回到中原,我定会回到琅邪······”范增冷冷看他一眼,自去找冒儿,将他相送出了营门,去了数里,突然,翻手闪电出剑,架在冒儿的脖子上,厉声大叫:“你不是华夏人,你是胡儿,对否?”冒儿竟然色不少变,回答:“是,不是?大师傅何以见得?”范增大吼:“你能召唤狼群,你能收服野马?你就是胡儿,匈奴的种,你来骗我和你二师父娄敬,教你中原谋数?意欲何为?说!”冒儿呐呐地说:“大师傅,我是胡儿,可是我更是你弟子,我们是一家人啊。”<
就在这时,那队驼队缓缓而来。范增并不在意,手中剑深深架在冒儿的脖子上,吼道:“不是,自古以来,匈奴祸殃我中土,自北而起,劫掠如风,坏我城池,掳掠人口,如今让我教一个匈奴胡儿,我是为虎作伥,遗患古今,留下你后患无穷,你竟然骗我和你二师父娄敬,致我们于不义,我今天要杀了你,以正我名。”冒儿垂下双手,一动不动,闭上双眼······<
就在此时,变故突发,那对商队从驮货包里,取出白刃弯刀,一声呼啸,他们弃了骆驼货物,旋风一样快马上前,夺了范增手中的匕首,裹挟着消逝在边城之外的草原上,这一切快如雷霆,马队践踏起的尘土甚嚣尘上,他们已经无影无踪······<
范增被蒙了双眼,待到双眼被打开,他看到了游牧民族的大穹庐金帐幕,里面一人胡服兽帽,凭金几而坐,客气地对他说:“范增太傅,请坐首席。”<
范增渐渐恢复目力,他看清楚了这是一处朔方王庭,冒儿改了胡服,左衽被发,窄袖羽帽,束带毡靴,腰中悬牛耳弯匕首,上座的汉子说出一句令范增惊骇破胆的话来,道:“我是匈奴大单于头曼,你的徒儿,乃是我的犬子冒顿,你便是我们匈奴人的国师,为国师尊敬酒。”头曼一拍手,金幛外进来一位曼妙狐裘女,唱起清越的祝酒歌,手托金盏,俯首吻上范增鞋子,脆声道:“请大国师满饮。”<
范增是鲠生,那肯俯首,如今此状不是他自愿来的,因此自以为受辱,冷冷的说:“你们是什么意思?你们的膻味野桨,本生不饮。”头曼一挥手,女子退下,片刻,匈奴武士奉上丹漆托盘,上面竟然就是刚才敬酒的胡女,范增大惊,骂道:“边鄙蛮荒,全无开化,杀人如蚂蚁,何有道义?下一步是不是轮到我了?”头曼道:“范大国师,杀人者是你,是你杀死此女。”范增大笑:“强盗逻辑,你自杀人,安能赖上我来。”头曼道:“我们匈奴以信立国,祖宗传下来的规则,宫女对贵宾敬酒不成,待寝不欢,获罪当斩,我为大单于,不依规则,岂能整治整个草原,你说对否?”范增一时无语,头曼又道:“你,范增,居鄛人,在齐国蒙冤,为了一个未婚妻王娥,几乎冤死,后为秦黑客军所救,奉上天书《帝师经略》与秦国王庭,后为了不泄密黑客军,在秦边关之黑客军庭戍边,不知归期······”范增闻声跳起来,问:“你们怎么知道这么多?”头曼招呼儿子冒顿道:“还是我儿来说吧。”冒顿道就娓娓道来。<
三年前,上郡肤施的边城外,最边城九原邑,一堆篝火,支架上是“兹兹”冒油的烤全羊,范增、娄敬两个人已经是酒酣沉醉之态,娄敬口齿不清地说:“范老兄,我们边城外就是草原和荒漠,就是我们中原人的绝地,所以,章邯将军放心让我们闲暇出城······我们其实是没有圈禁制的囚徒······”范增摇头道:“章邯和你一般年纪,已经是黑客军主帅,累官至国封尉,少年有为,为他幕僚,给你我自由,乃是他的大度,你可要这么说,则彰显你的寡浅了。”娄敬摇头道:“不说了,不说了,你说我们什么时候能回故国?”范增摇头无语,娄敬又道:“人号你范增为鲠生,人号我娄敬为放生,我们自幼游学,以为能利益天下,可是谁知道,我们还不如一个闾里愚妇,身蒙沉冤不得雪,如今流到边塞,老兄啊,你已经老大不小了,两鬓花发,可是王娥还等你吗?怕是早就委身萧何那个害你的贼人了。”范增听到这儿,怒吼:“别说了,你不说我也自知,滚回边城去,觅你那狗窝睡了。”娄敬大叫该死,自己以掌打嘴,道“鲠生饶了我这破嘴,那你呢?”范增怒目瞠他,站起来自解了马辔头,放马朝荒原驰骋,直到人困马乏,范增才对远方怒吼:“我,范增,居鄛人也,人号鲠生,在齐国济北郡将自己的刻名宝剑赠与萧何,在我和未婚妻王娥将要结为连理的前夕,谁料这贼人用它杀了齐王孙,嫁祸于我,使我蒙冤立斩,然后夺我爱人,苍天啊,天理何在?我范增不报此仇,枉为人也······”一直呼喊道声嘶力竭,这才回马,可是,凉风一吹,他自觉天地扯动,酩酊大醉,坠于马下,不远处,荒草丛中出现了两盏绿灯,同时,绿灯发出凄厉的狼嚎,不久,狼群出现了,旷野上无数贼亮的绿莹莹的狼眼睛透出贪婪的杀机,而躺在草丛中的范增毫无知觉,狼群静悄悄地包抄过来,一切像风暴前短暂的静寂,再在瞬时爆发出疯狂极致的虐杀。<
几乎与此同时,草原上也出现了一个少年的剪影,掏出觱篥一吹,数个牧人的身影同时冒了出来,一场人狼的相持开始了······后来······<
后来,范增当然知道是冒顿和他父王头曼大单于救了自己,因为有了那次的护送,才有了自己和冒顿的邂逅,再后来其他的事儿,肯定也是自己某次酒后的自阐述。说到这儿,范增自感偏颇,头曼道:“我再让你看一样至秘的圣物,你就知道你并没有做得有如你所想的那样错了,走吧!”他一挥手,带着军卒出了穹庐,望阴山而去。<
不大一会儿,即进了乱石嶙峋的阴山山谷之中,阴山之北,几乎没有什么植被,只有风化石上零星的灌木看着顽强的紫色小花,他们逶迤而行,最后全部下马,从鸟道上进入秘境山谷,不多久,他们来到了一座幽深的洞穴旁,洞穴之门,集满褪色的彩色丝幡,只是已经朽坏,一大队蝙蝠从幽深的洞里习习飞出来,显得这儿平时绝少人迹,使这个洞穴越发显得神秘、晦暗、灵异。<
头曼令手下打起火把,于是,黑魆魆的洞里一切闪动,阴影和光明更加阴森森。突然,峰回路转,他们的眼前一空旷,一个硕大的洞穴广场出现了,就在巨大的洞里,正中居然是一只大气磅礴的青铜鼎,范增失口惊叫道:“如此朔北穷荒的地儿怎么会有国之重器——鼎鼐,这可是华夏开埠的佐证啊。”头曼叫道:“取火来照,让范国师看看。”匈奴小卒聚拢火炬,范增一见那鼎重有好几千斤,其上铭刻着大篆瘤文,道是:诸夏开埠,裂土冀州、兖州、徐州、扬州、荆州、豫州、益州、雍州九州,至于夏后氏失宗庙,其苗裔淳维徙民朔方,入于匈奴。斯时为九鼎志九州风物人政,分一鼎朔方,誓曰,若入中土延帝祚,则归化认可。故隐朔州十鼎于胡,资存证也。<
头曼道:“范国师饱学之士,看清了吧,我们本是夏朝后人,分家到草原上,和面廓深刻,碧眼黄髯的西部匈奴不是一样的,你并没教化错,我们不是你们所认为的不要人伦的野人,冒顿我儿,是你的弟子,师徒如父子,他明天一定会去你们九原兵屯,你可处置他,生死由你来决断。”范增茫然,头曼笑道:“你可以不信,但是明天事实就会这样,你要他的命,天经地义,本单于不会有怨言,更不会记仇。这个阴山秘谷,是我们匈奴人的圣地,是绝不能让人知道国鼎所在的,只是今天······”范增一怔,道:“今天连我都知道了,又会怎样?”头曼单于一挥手,笑了起来,不置一言。于是一行人出了圣洞,在逶迤出了秘谷,退到大草原上。<
此时,头曼突然阴冷地大笑,咬牙道:“时辰到了,动手!”一声唿哨,外围早就严阵以待的匈奴马队扑向刚才进入秘谷的匈奴步兵,只见血刃纷纷,一片惨叫,片刻即是一片呻吟,血染荒原,骑兵还在上前补刀,紧接着死亡的寂静笼罩整个草原。<
这一切生死阴阳只在骤然瞬间,范增根本就没反应过来,只有瞠目结舌,突然,他的视野出现了黑客军的暗影,当头竟然是娄敬,他还没来得及发出一点微声,只感到头颅轰然一震,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欲知范增生死后事如何,请看第十二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