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障目(2/2)
“太子一党皆是门阀势力,岂是我和许临可以去的?而长稽公主为了对抗太子一党,大力推荐寒门学子,和一些受三大世家压制的贵族子弟,只有这样我和许临才有机会。”
听他说完,我才发现自己忘记了,他和二哥已经不是当年的身份。
云归继续道:“如今长稽公主的力量仍然薄弱,一旦新党失败,我们这些新受提拔的人只怕会首当其冲。我和许临已经身在局中,必须依附于长稽公主才能得以保存。而且长稽公主此时所缺的正是军中力量,我们就是她最好的选择。”
我有些疑惑地道:“云归,宣碧梧好好地做她的公主,为何要卷入这党争之中。难道她是要……”
他点了点头。
我却更加不解:“那天在碧影山时我听人说,先皇后秦氏是姜帝的发妻,只留下了宣碧梧和宣逸这一对儿女,被姜帝视如珍宝。他们姐弟俩此生尊荣富贵已足,非要这皇位做什么?”
云归道:“虽然嫡庶有别,又有偏爱之心,但姜帝却迫不得已立郑氏为继后,又立郑氏所生的皇子为太子,只因秦氏已然没落,郑氏成为世家之首,几乎掌握了姜国的朝政。他日太子登基,你觉得他会放过这个嫡出的弟弟吗?”
是啊,这皇位之争,不论哪个国家或许都是一样的残忍,有时候你想要活就不得不争。父子兄弟、骨肉血亲之间,再无一点温情。
“那你和二哥在为长稽公主做什么呢?不仅仅是互相支持的关系吧。”我心里生出愈加强烈的不安,他和二哥只怕早已泥足深陷,再难从这党争的战场上脱身了吧。
云归的唇边噙着一抹笑,道:“做她的谋士,为其铺谋定计,谋算这姜国天下。真是可笑又讽刺,当日在楚国费尽心机、算计多年,最后却是为人作嫁,输得一败涂地。如今到了姜国,还要再重复一遍,却一开始就是为人作嫁。”
他的那个笑容意味复杂,掩尽话语背后的血泪,看着让人心中一痛。但那一丝自嘲的笑容很快隐去,他语气坚定,眼里似有波澜变换:“国仇家恨,男儿抱负,岂能轻言放弃?这一次,我绝不会输的。”
三年前的楚国宫变,是云归的亲叔叔孟历,布下的一盘“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精妙棋局,环环相扣的三步,让他成了最大的赢家。首先,孟历利用皇长子孟洵,诬陷太子和许家谋反,致使皇后一族和许家全部死于狱中。然后,孟历揭露皇长子孟洵的阴谋,替太子和许家平反,迫使皇长子孟洵兵行险着逼宫。最后,孟历杀了皇长子孟洵和先帝昭帝,顺利登上了楚国的皇位。
失败者化作尘埃,胜利者在尸|骸上构建宏图——这似乎是永恒不变的规则,至少曾经读过的史书里,这样的故事多如牛毛,已经让人觉得连感慨都显得幼稚可笑。
如今,楚国山河尽归他人之手,骨肉血亲尽葬万里之遥,我们是被命运倾覆的棋子,只有用鲜血才能洗刷仇恨,用抗争才能实现心愿。
我忍不住从身后抱住云归,将脸贴上他的脊背:“让我嫁给你陪着你,日后不管发生什么,都让我和你一起分担。”
他怔了一瞬,转过身来定定地看着我,修长的手指绕过我肩头的一缕长发:“是我忽略你了,没办法每日都陪着你。如今情势艰难,我们都不得不牺牲很多东西。乐儿,不要怪我。”
这样的目光里似有万千柔情,竟让我觉得有点晕眩,想起刚才自己说的话,一时臊得满脸通红。我退了一步,小声答道:“我知道的。你放心,我可以自己照顾自己的。”
那缕发丝从他的指尖滑落,他对我温柔一笑,牵着我的手一边向外走一边道:“今天很晚了,我送你回去休息吧。我不会限制你出去,但是以后别再这么晚回来了,免得我们担心。”
于是我满心甜蜜,低着头红着脸,任由他牵着我的手带我往回走。
如果那一刻我能够抬起头,看到他眸光里的悠远怅然,读懂他心底里的不甘不忍,也许就不会有后来那么多的波折和伤害。可是,爱上一个人的时候最容易一叶障目、鬼迷心窍,我又如何能够看得见?
足够爱便看不见,便会彼此伤害。
不够爱便看得见,还是会彼此伤害。
可见有些事情,有时候我们其实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