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时局(2/2)
“公子,你既说我们丞相治国有道,如何却有如此欺压良民之事?”我念及亲族,一想到此时竟是我一人独活世间,不免一阵感慨、沉默良久;椒图亦是默默地陪着,直到我平复了心绪,这才问道。
“十几万压着三五万打了十来年、居然能各有胜负,甚至渐趋于对峙,这般能耐、你可知有多难?”椒图一阵沉吟、道:“你们大丞相的韬略、足可比拟三国时的孟德了;至于桓岳嘛、只能说时运不济了,前朝文景治世尚且不敢断言绝无奸佞,何况如今乱世?评价一人功过几何,史家历来也都是大处着笔,苍生卑微、人世浩渺,何足道啊……”
“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椒图一声长叹、幽然道:“只愿鸿瑞多些豁达气量,他一个男儿若是不愿苟全性命而活,那这以后的世事艰难、便迟早是要尝的。你且宽心,世间委屈不平之事太多了,不都是自己承受么;你鸿瑞哥哥读了那么多书,定是一个受得住困苦的栋梁之才,以后定会出息的……”
是啊,世间不平之事常八九,能刁难旁人,如何不能刁难我等?
听椒图一席话,一时间觉得开悟不少。只是当初年少,只觉得他见解疏朗开阔、不同于旁人而已,并未觉得他的难得;想起与他相遇后的种种离奇遭遇,刚纾解了烦忧却又添了疑虑、一脸不服气地质问道:“你既说宇文丞相枭雄之才,那为何长安仓储充裕,却不赈灾?”
一两个布衣百姓不足虑,这长安帝都的长治久安,难得也不值得为君者费心思了?
“年年征战,长安府库自是优先供军备,而从各地调粮赈灾路途又艰险漫长。”他顿了顿,略加思索、用树枝在空里比划着,甚至有些希冀地说道:“小孩儿,或许百年之后将有大运河开凿修通,南接吴越、北至燕赵,南北互通、周济天下。”
“……这浩大工程,要耗费多少徭役啊?!哪个皇帝这般疯狂?!莫不是暴秦再世了?!”我诧异道,真不知他这少年如何会有这般大胆妄想。
椒图却是不答,仰天长笑、施展轻功翩翩而去。
我怔怔地望住他的背影,只得一阵追赶。多年后再回忆起这段时日,才发觉少年时的椒图潇洒淡泊,看似跳脱、超然物外却又心怀天下。我终于明白了癞瘸子为何拼了老命也要将我托付于他——他是少有的灵透敏慧之人,生逢乱世、却如同置身事外一般,穿越苦难、将一切看得透彻而长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