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诅咒](2/2)
下一瞬,速度快得失去了踪迹的黑刃重新出现,它卡在农奴的左小臂上,再往下两指,尺骨也会被切断,持匕之人浑身发颤,牙齿咬得咯吱作响,喘得仿佛要缺氧窒息,混作一团的鼻涕也被吹成了忽大忽小的鼻涕泡。
温克多则屏息凝神,双目圆睁,隔了好久才悄悄地换了一轮气,说话声也压得很低很低,仿佛怕惊动了那柄黑刃,致使其彻底撕碎农奴心中残存的一丝丝理智。
“诅咒术并不是施加在某一部分肢体上的,藏书楼里的典籍里记载了很多这方面的例子,如果你不信,咱们就去查,去看,昂?
快把它收起来,只要活着,只要没有放弃,就不算输,就终归会找到解决办法的……”
老人言辞恳切,说了很多很多,一直说到他捂着心窝难以为继,农奴才终于是松开了手中利物仰脖痛哭,微风消逝,而那柄黑刃,则卡在其胳膊上垂在一侧。
“没用了……我会烂掉的,会伴随着恶臭死去,会被烧成黑烟,污了一片蓝天……”
“孩子,你应该乐观一些,试想,世界上这么多人,却仅有一个林地玫瑰,而她偏偏和你相遇了,这种几率难道不比找到会驱散术的觉醒者小——”
农奴猛然扭头瞪来,并再度咆哮出声,“住嘴!你不要提她!!不要提!!!”
老主教把双手举在身前,愕然地做着安抚的手势,农奴却越吼越起劲,一边吼,还一边含糊不清地发泄着什么。
“你们都是骗子!凭什么!你们凭什么!……
这就是命运吧,我只是多余的一个,使命如此的高贵,又岂能人人有份,活着没有意义的人既为多余,多余的人又何必活着?……
可我不想死,我从那个地方跳出来,还没尝过多少酸甜苦辣,没感受过多少和风细雨,没有看完这世间的风景如画,也还没想明白生命的意义,没理清这千头万绪……
我要活着,而且要活得比任何人都要长久,要活着,哪怕腐烂蔓延至心脏……
哦对了,这只是一场梦而已,我要睡觉,对,要睡觉,然后一睁眼,我尿湿了恶臭熏人的草垫,然后推开门,等在外边的依旧是镰刀和麦田……
要不然还是在树上醒来吧,我一定不会再自作聪明了,我保证……”
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农奴突然笑出声来,笑着收好了暴风,起身开门而出,老主教伸出手去张了张嘴,吸回去的气却久久呼不出来,门外的裁决骑士们如临大敌,在确认主教大人没事以后,又一起目送失魂落魄的农奴离开了裁决一院。
……
艾尔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裁决三院,又是怎么缩进被子里的,不知道胳膊上的伤是怎么好的,不知道现在白天还是黑夜,他就这么缩作一团,将左手那个感觉不到疼痛的印记凑到鼻子边,使劲地嗅着,仿佛想要用逐渐麻痹的嗅觉来暗示、欺骗自己什么。
他不住地打着哈欠,却一时半会也睡不着,满脑子里想着的,竟都是隔壁的人儿。
晕眩让那甜腻的曾经仿佛变成了一种幻想,他的意识游走于反反复复回放的记忆片段,分不清真与假,感受不到凉与热。
突然之间,外边传来一声清脆的耳光声,随之而来的是塞菈佩尔的怒喝,好像是“下流!”还是什么来着,于是农奴的意识又被拉回了现实,他想起来刚才在外边好像是遇见了塞菈佩尔和费恩,两人还是那样,热脸贴冷屁股。
这女人竟然都收了这么贵重的东西,怎么还能打人家耳光?简直不可理喻!
子爵大人也是脾气好,要是换做别人,早特么麻袋、绳索、神油伺候了。
然后此前似乎还遇见了精神萎靡的泰迪,那家伙又用了一轮圣疗术,好像还说了一些什么,应该是安慰吧。
农奴想着想着,现实与幻想再度交汇融合,迷迷糊糊中,似有拍门声传来,他顶着昏昏沉沉的脑袋去开门,门外却空无一人。
“还有谁来呢?”
他忍不住自嘲了一句,米兰达已经被吓跑了,估计以后就算不巧遇上,小姑娘也会偏开脑袋绕道走,塞菈佩尔也不可能再来受欺负。
希望大家都好好的吧。
都好好的。
不过周围怎么这么暗,难道才过去这么一会,天就黑了?
三院的过道上是设有时钟的,农奴走过去看了看,然后愕然地发现,现在竟然是早晨!今天的天空特别的阴暗,但那显然是蒙蒙亮,而不是夜幕即将降临!
他抬起左臂撸开袖子一瞧,印记不出预料地再次烂成了樟树叶那么大的一块,类似大小的痕迹几乎遍布了全身,最高的一处已经烂到了侧颈,与颈大动脉极近,若是腐烂再严重一些,说不定他胸腔里那颗剧烈跳动的心脏会将血直接从侧颈泵出来。
这是真的,一切都是真的,不是梦,一觉醒来,他并没有回到那个管家邪恶、女仆肮脏的庄园。
农奴逃也似的蹿回了房间,轻轻合上门板,以免关门声吵醒隔壁正在熟睡的淘金者,然后尽情地发泄着心中的万念俱灰。
如果诅咒与失常的睡眠有关的话,那这种情况其实是在……是在……他已经记不清自己的睡眠究竟具体是从哪天开始出现毛病的了。
他一边无法克制地重写着记忆,幻想着自己在面对此前的一个个选择时,选出不同的选项,然后诅咒是否就不会出现,一边在排除着那恶毒的施法者究竟是谁!
但可悲的是,一方面时光不能逆流,另一方面,也没有什么先例能证明,施法者跟会驱散术的觉醒者之间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然后躺也躺了,跪了也跪了,思来想去,他在极度的抗拒之中,半推半就地接受了两个事实,第一,若是他想要争取更多的时间用以思考的话,那必须先去找泰迪,而且是现在、立刻以及马上。
第二……他该慢慢地抽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