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少年入京（2/2）

然后他笑了，一阵微风吹来，扬起他的发丝。

于是整栋楼都亮了。

陆羽茶楼的人隐隐听到笛声悠悠，却不知从何而来。

这个十六岁的少年，身子骨较瘦，个子一般高。黝黑的长发被精致地挽在脑后，用青色的束带，扎成江南才子最时髦的发型，鬓丝铺在肩膀上，有些慵懒。他的眉毛和秦淮畔杨柳的枝条一般，细长、有致。他的眼睛大大的，他的瞳孔漆黑而透明，仿佛装着整个世界；他的睫毛长长的、翘翘的，可比青倌楼的女子还要好看。他的鼻子，像是锟铻刀刻出来的玉那般精致。他的嘴唇，像是一枚快熟的樱桃。

他的胸膛，是挺得直直的，不知是自信，还是少年特有的豪气？

他身穿白色麻布衣袍，穿着黑色的草鞋，很普通。

但他长的却是那么奢华。

他背后背着一个大布袋，装了许多衣物，想必是出远门的人。

他的腰带上插着一根他最爱的竹笛。

楼中笛声由此而来。

是微风溜进笛腔中，带出了轻悠的笛声。

“走了。”老先生捋一捋他的八字胡。

少年走到掌柜那里，双手递上了几文钱，然后笑着与慈祥的老掌柜和一旁站着的店小二说再见。

这对师徒从哪里来呢？店小二想。

“小子，呆在建康不同于周游天下，这里是大唐国都，强者云集，阴谋纵横。”老先生看着少年说。

哦，原来是周游天下的旅人。小二想，那他们要去哪呢？

“三玄门可不是什么小门派，你要找的东西全部都在那里。”

哦，原来是要去三玄门，小二想。然后拿着茶去了别桌。

“这十六年来，我已经交给了你许多，书你自己也看了不少，修行方面的事我教不了你什么，你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要一个人坚持走下去了。”

哦，原来这对师徒要分别了。掌柜想，那这个说书的要去哪里？

“待会我就会离开建康，我会继续云游天下，拜访一些几十年没见过的老朋友。”

哦，原来要去云游天下了。掌柜想，那少年的父母呢？

只见少年双膝跪了下来，向老先生磕了三个响头：“弟子自幼无父无母，十六年来都依靠师父养育成人。弟子无以为报，今后绝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哦，原来是一个孤儿。掌柜这么想，然后继续算账了。

老先生终于露出了慈爱的表情，他扶起了少年，宠溺地摸了摸他的头。

“你是我最小的弟子，最后的弟子，也是我最疼爱的弟子，你师兄师姐总是抱怨我不够疼爱他们。”他看着天空轻轻笑了，“他们嘴上总是这么说，却又私底下把自己的好东西留给你。”

“吹笛。”老先生第一次叫了这个少年的名字，“此去一别，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了。你，好好保重吧。”

“师父你也保重。”吹笛没有哭，因为他坚信不久后，他们又将重逢。

“师父走了，就没人吃你做的饭，穿你补的衣服了。”老先生眼中竟有水珠滚动。

吹笛：“……”

“师傅不在，你每天都要按时睡觉，按时吃饭，按时睡觉。”

“吹笛记住了。”

“牧吹笛！为师去矣！”老先生说出了少年的全名，然后，他的身形从实体变成透明，然后慢慢从脚到头，消失不见。

牧吹笛神色平静，他捋了捋麻布衣服，向北——三玄宗的方向而去。阳光洒在他的身上，把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永昌六十二年的某一天，一个少年结束了他的漂泊人生，走进了建康。那一天，建康晴空万里，暖阳高悬，吹笛的少年一路向北，在秦淮河畔留下他的脚印。

那个早晨，风儿轻轻拂过杨柳的头发。

后来呵，陆羽茶楼的笛声，竟成了一段佳话。

《忆当年》

少年随师入京宫，人去寻长梦。两碗闲茶，三局烦忧，说书讨个忧。

建康艳阳红，杨柳绿油油。江上飞鱼跃过空，百舸槊流洪。

茶楼早晨入清风，笛声悠悠，雅人心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