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坐而论道(2/2)
崔掌柜和司南一起收拾茶几上的残局,收拾停当,坐下来一起喝着滚滚香茶,舒服。
“文和,你这几年都干嘛去了?这次回来还走不走,想干点啥?”一口热茶下肚,魏大牙舒服的抚了抚脑门。
“我先去的花旗国,后来又去了法兰西,然后在无锡老家待了半年,在老家待着有些生分,想想还是回西安,过完年媳妇和孩子就都来了。太长远的还没顾着想,不过应该会开个小厂,还没想好干什么。”
“出去一趟,我算是看明白了,这几年虽说洋人之间互相打仗,但人家那地方,到处是机器厂,坐立行走、吃饭穿衣,咱能想到的稀罕物什,人家洋人工厂里的机器一开,哗哗就都出来了,都说上海好,和洋人那里一比,说难听点,上海就是个屁。”
“呶,就这个!看着简单、容易吧?洋人工厂里机器一开,工人光负责搬料,一天就是几百箱,可咱们造不出来,整个中国,就这个东西,都是洋人造的在卖。”
王文和从方桌上拿来铅笔,边说边笔划。
司南没想到,王文和颇有点后世愤青的意思,拿着根铅笔,说的滔滔不绝,看来还是出去开眼界。
“这个什么铅笔我不知道,就这个图,司南画的这个,没有洋人的机器别想造出来,文和说的对,这咱们啊,机器这块确实不如人家洋人。机器好啊,我要是能造大铁洋车,那能挣多少钱?大牙你想想,你去收个药材,要是有大洋车,多美?”指着图纸,张炳玉一脸贪相,想象着自己能造出汽车的样子。
“王叔,要不您开工厂造铅笔吧,这种厂子需要的机器应该不多,花不了太多钱,咱们国家人多,以后读书的人也会越来越多,别看铅笔是个小东西,可量大了钱不少赚呢。”一句话,让王文和眼睛亮了起来,上身绷的板直,司南本想自己想招开个铅笔厂的,可猴年马月才能攒够钱,相比于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动群众才是硬道理。
“铅笔好造,就是几台机器的事,一个压笔芯的机器,几台木工机器,好有就是用胶水粘起来,然后上漆印字号,上漆印字号的机器可能贵些,其它的机器应该都不贵。”
“咱们国家大了,铅笔用的木头到处都有,笔芯就是石墨、粘土和软胶造的,这么大国家,估计咱陕西这些东西也都有,找着这些东西,机器买来,还怕铅笔这个玩意造不出来。”司南侃侃而谈,浑不觉周围几个人都盯着他看,似乎不知道这个小脑袋里面装了什么,知道那么多。
笑话,谁没和铅笔打多交道,有多少亲爱的童鞋们是咬着铅笔头才活过来的,司南就是其中之一。
“就干这个了!”王文和神采翼翼,一拍大腿,吓了大家伙一跳。
“司南,你咋知道这么多,都谁教你的?”张炳玉的话问到点子上了。
“我爷爷是秀才,我家书多的很,我爹爱看洋人的书,小时候听爹说,要不是我家三代单传,爹也想出洋。”
“爹常说,洋人的东西其实咱们祖宗那会差远了,洋人只是借了机器的巧力,多读书、多琢磨,其实一点不难。”
“洋人的铅笔很难么,和咱们祖宗的祖宗就用墨比起来,洋人的铅笔就是小孩玩的东西,咱祖宗几千年前就会制墨,铅笔还能难琢磨?洋人的东西咱们做不到不打紧,就怕咱们琢磨不到。”
“所以我才要读书、以后留洋,等咱们出洋的人多了,以后咱就不用出洋了,自己都会了,啥机器都能造了,还用出洋么?”
“我这几十年的书白读了,留洋几年回来就觉的憋气,还没司南明白事理,就算把家底全赔光,我也要把铅笔厂建起来。”显然司南的话对周围的人触动也很大,王文和信誓旦旦的说到。
“文和,你放心,钱不够我这也有,魏大牙你要有钱也投些,一个人干不成,咱几个人干,还是多念书好,以后我家小子不好好念书,我不打死他。”
“你快算了吧,你小时候从学堂偷跑多少回?又有多少回让我爹在药库看见你偷着往嘴里嗪甘草。”魏大牙把小时候张炳玉犯的事拿出来打趣他。
一听魏大牙这话,大伙全乐了。
一堆人坐在一起开始集思广益商量起铅笔厂子的事情,王文和决定明天就电报到上海打听铅笔厂机器的事情,魏大牙和张炳玉也支持,到时候钱不够,他俩也入伙,一定把铅笔厂子建起来。
“年轻那会打捻子的时候,记的长安县大峪那块有矿,应该是大娃说的那个石墨,那东西黑糊糊、滑溜溜的,我们洗完炮膛都用它过一遍,有时间让人去找找看。”一直没怎么说话的于伯,看着大家在那你言我语的,也不在吞云吐雾,冒出这么一句。
“要不怎么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文和,真要是于叔说的,那铅笔厂子的事情就成了啊!”张炳玉一听炸了雷了。
几个人又坐着又商量了一会,司南收好铅笔和工具,张炳玉把食盒收起来,一行人出了玉兴铁工厂。
已经深夜了,天虽然很黑,但挡不住马灯的光亮。
王文和去了张炳玉家,魏大牙和崔掌柜各回各家,司南自然跟着于伯走。
城外的破土地庙,自然成为了历史。从今天开始,西安城里多了四个小市民,后来成为了一个传奇。
于伯家不大,有点像四合院,于伯住在东厢,一共三间,最南边一间是厨房,中间是于伯和于婶,北边一间原本是杂物兼烟摊的仓库,不过里面还是有炕的。
进了北屋,炕上铺着半新的被褥,看样子于婶显然已经和几个孩子收拾过了。
进屋的声音惊醒了狗子和顺子,两人穿着夹袄露着胳膊从被窝里揉着眼睛爬起来,显然正睡的香着呢。
“孩子,赶紧躺下,小心着凉。”于伯放下马灯,把狗子和顺子压回到被窝。
伸手试了一下碎女子的额头,又听了一下她的呼吸。
“大娃,碎女子没事了,你赶紧睡,以后这就是你家,马灯就放炕头这里,晚上起夜的时候用。”说完,于伯就轻轻带上门,回中屋睡觉去了。
悉悉索索脱了衣服钻进被窝,那个热乎啊,没把司南美死。
灭了马灯,听着周围细小的鼾声,司南舒服的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