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掘墓（1/2）

回到住处，我把木箱打开，搬掉所有的书，将铁镐取出。这是一把崭新的镐，握在手中黑沉沉的，在灯光映照下发出幽幽的蓝光。不久前它被热情的炉火烧得通红发亮，被那无情的*着一块块肌肉的铁匠一下一下地敲打出来，镐头还未撞击过坚硬之物，还很尖锐，就像一个刚刚成年的男子所保有的锐气，尚未使出连他也意想不到的力量。

我把它藏到了床下，上床躺下，想睡会儿积聚些气力。很长时间过去了，我无法入眠。那个白衣女人又出现在我的眼前，我试着把她跟画中的人相比较，她们当然是同一个人。画中的那个女人尽管很美，但尘世感太强，眼中流露的尽是爱欲和愁苦，那神秘的微笑显现出她的心灵正处于一种挣扎的状态；而那个白衣女子却有着超凡脱俗的美，她内心的**几已消弥，她的眼神澄澈而透明，她一直在受苦，在一种前途未卜的状态下度过了十二个春秋，如果一个鬼魂也拥有心灵的话，那么她的心灵一定是剔透玲珑的，在尘世之中绝无存在的可能。

有一阵子，我可能睡着了，或处于半朦胧的状态，我以为那白衣女子甚至已经出现在我的床头，正跟我说着话，我却听不清她喃喃低语之中说些什么。我使劲地睁开眼睛，却什么也没有。于是，我让自己又回到这种状态之，我不在意她说些什么了，只是感觉她的存在。

到了半夜，我挣扎着起了床，头很晕，脸发烫，手脚不太听使唤。我知道这不会是受了风寒，而是精神极度地亢奋。

不知什么鸟，在窗外的树上奇怪地号叫了一声，我吃了一惊，出了点冷汗，头脑变得清醒了一些。我想了想将要做的事情，心里明白得很，我将要挖开一个坟墓，为了一个孤苦无告的鬼魂，那个白衣的女子。是啊，我将令她得到重生，可是我再也不会遇见她了，她将离开这个不幸的地方，走得远远的不知到哪里去！我叹惜了一声，无论此生此世，还是来生异世，我们绝无重逢的可能了！

我来到墓前，将铁镐放下，从草丛里摸出铁锹，开始一锹一锹地挖掘着。我呼吸着新鲜的泥土味，植物的青涩味，地下不知什么东西的腐烂味儿。我从未干过这样的活儿，干得很不熟练，加之这是一把新锹，木柄糙手得很，一会儿我的手就被磨破了皮。

干了一会儿，就觉着累得不行，吭哧吭哧地喘着粗气。但是我没有停下，一锹一锹，机械地挖掘着，甚到感觉不到自我的存在。我不能停下来，得赶紧把这活儿干完了才好。我似乎站在一旁，看着一个人在疯狂地挖掘，的确，这么做实在是疯狂极了！如果有人跑过来，我怎么向他去解释这种行为呢？难道我要花上几小时讲述那个叫曼倩的白衣女子的故事？梅生也许可以帮助我，但是别人会认为她同样疯狂，并且是受了我的影响。

我分明感觉到锹头触到了硬物，心里一阵激动。我轻轻地动作，小心地铲着，过了半顿饭的功夫，总算清理出一个长长方方的物体出来。

我拿来铁镐，站在盖子上，说了一句：冒犯了。然后轻轻挥动铁镐，希望将尖头钉进缝口，好将盖子撬开。这事很难办，我一连试了几次都失败了；这事也很麻烦，每当铁镐落下，镐头便钉入厚厚的壁板之上，发了很响的“咚”的一下，我的心便要剧烈地跳动一阵子，接下来，还要费些力气当镐子拔出。

我在心里对着白衣女子默默发说道：我这么做都是为了帮你，你为什么不来帮帮我呢？

黑暗中那“吱吖”的声音，在岑寂的夜里对于我来说，无疑是一声巨响，我的心砰砰乱跳，紧接着是一阵狂喜，我知道这一次成功了！我跳到一旁，用力扳动着镐柄，一下一下地，使出全身的力气。当初的那些钉子钉得太结实了，我费了好大力气才一点一点将盖子给撬出一条手指宽的缝来，冲出一阵异香混和着陈腐的味道。我小心地将铁锹插入开裂之处，然后拔出铁镐，换了个地方继续。

折腾了好一阵子，总算将盖子挪了开了一小半。我从坑里爬出来，折了一根带叶的桃树枝扔进这个大木盒内，念叨了一声：赶紧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