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国士对国士（2/2）

当杨素看到韩左川身旁身披金甲的苏赫之时，突然一愣。

韩左川见城上杨素一直盯着苏赫，不禁笑道:“小先生为什么一直盯着我家大单于看？”

杨素回过神来，面无表情道:“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在哪见过大单于。”

苏赫听到杨素的话，朗声笑道:“太白先生好眼神！春神烟雨、巴陵楼上，太白先生的那首明志诗，今时今日想起来，仍是热血沸腾啊。”

“原来是你。”杨素想起巴陵楼上的那名了商人，皱起了眉头。

苏赫望见，哈哈大笑:“怎么，太白小友后悔当时救孤一命了？”他顿了顿，接着道:“其实孤今天见到你，也挺后悔的。孤早知你有经天纬地之才，却不能为孤所用，当时也该杀了你！”

听到苏赫的话，杨素笑道:“可世上没有后悔药吃。”

苏赫点头，再不说话。

然后杨素看向那位不苟言笑的天狼军师，微笑道:“不知军师邀我前来，有何指教？”

韩左川摇头道:“指教谈不上，只是看着眼前铁打的雁门关，有些好奇，究竟是是什么人在背后运筹帷幄罢了。”

“哦？军师见到我，是不是大失所望？”杨素微笑道。

“没有。”韩左川盯着杨素，一字一字道:“天佑离阳，竟然有太白小友这般人物横空出世。我听说你已经尽收晋阳之兵驰援雁门，是不是料定我天狼大军攻下雁门之后不会再南下？”

杨素反问韩左川道:“难道不是吗？”

韩左川笑了:“那你不怕我天狼大军攻下雁门之后，真的扑向晋阳这座空城，然后打穿三晋，直入中原腹地？”

杨素平静道:“首先，你天狼人还没有攻下雁门关。其次，就算你打穿了三晋的表里山河，只要大燕城无恙，你天狼大军孤军深入，最终还是要败退。再者，想必你也知道了，晋阳公主如今就在雁门关上，先生难道想不到，离阳的各路援军如今已经在路上了？”

听到杨素的话，韩左川的脸上终于有了惊讶之色。他盯着杨素，欣赏道:“太白小友算尽人心，假以时日，又是一位翻云覆雨的枭雄人物。”

“先生谬赞了。”杨素摇头道:“我的心确实很大，大的装得下这万里山河、装得下这芸芸众生。可我的心也很小，小到能够温饱果腹就好。所以韩先生说的什么‘翻云覆雨的枭雄人物’，我实在懒得去做。”

韩左川点头，然后平静道:“太白小友，你雁门雄关城高墙厚，像是铁桶一座。你知不知道，这看似铁打的雁门关，其实也有一处破绽？”

杨素微笑道:“韩先生是说我雁门关外无护城河，你天狼大军可以掘地道吧？”

见韩左川变了颜色，杨素继续云淡风轻道:“先生放心，我已经吩咐关内的百姓士兵准备好了毒烟和泡过了剧毒的水，只要你敢掘地道，管保你有来无回！至于你想挖我雁门的墙角，我雁门关墙宽石巨，你可以使劲来挖，只要你有死人往城墙下面填！”

听到这里，韩左川再没有话说，对身旁的苏赫道:“大单于，命令那些掘地道的士兵退了吧……”

苏赫点头，然后他拍马向前，以马鞭指着城上的杨素，冷笑道:“杨太白，不瞒你说，孤原本想破了雁门关，再一路奇袭大燕城，一举打散你离阳的人心，然后再图谋南下、逐鹿中原。既然孤的计划已经被你识破，大燕城又有了准备，可就这么退兵，孤多没有面子？”

“那敢问大单于，如何才能让您有面子的退兵？”杨素仍是言笑晏晏道。

“孤这次定要破了雁门雄关，将你生擒！你若不肯屈服于孤，孤便杀了你。”苏赫盯着杨素，认真道:“孤这次就是拼尽了麾下铁骑，大不了修养生息几年，再图谋南下。可要是不除掉你的话，早晚必成心腹大患！”

听到苏赫的话，杨素摇了摇头，轻笑道:“既然大单于心意已决，那尽管放马过来好了。”

说到这里，杨素顿了顿，一字一字道:“可这雁门关上，只有站着死的勇士，没有跪着生的孬种！”

紧接着，杨素又望向那位身穿天狼衣裳的离阳人，意味深长道:“大楚有苏子卿，亦有李少卿。李少卿率五千步卒，杀胡人过万，力尽被擒，无奈降胡。姑且不论武帝诛他满门之前，他是真折节、还是假投降。李少卿能以孤军战到最后一刻，已尽了臣子的本分。

苏子卿卧冰饮雪、义不屈节是英雄；李少卿折节而降、含恨而终也是英雄。可韩先生，你又是谁呢？”

说到这里，杨素想起孙稚绳手稿的最后一卷。

那一卷，上面只写了寥寥十几字:“吾人孙稚绳，吾之传人韩左川。”

想到这里，杨素转过身去，已是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