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354 事与愿违风云再起(2/2)
沈颛的脸是惨白得很,急道:“表妹,你莫听人乱说,我……”
文箐对沈颛挤了个笑,装作一切不知情,一脸好奇地道:“哦?表哥另有事的话,咱们私下里说就了。我先与江表姐夫了一桩事再说。”
可是沈颛心颤了又颤,难过得要命,是半点儿也轻松不起来。
商辂不知为何,见到她这笑,就想到了那日在淳安茶楼她亦是含笑不知不觉就设下了歹计,给自己一帮同窗来了个“请君入瓮”,方才有些小想法,这时亦心底里替江涛与沈颛二人打了一个寒颤。
江涛一听她要与自己了结一事,便瞧向文简,正好对方亦象只小老虎一般狠瞪自己,他立时就想到了一定是文简在背后告的状,赶紧辩解道:“四表妹,可是说文简的事?”
文箐点了下头,江涛立时就叫起冤来:“四表妹,文简突然对我又踢又打,我可是尽挨打没动他一下,喽,还要咬我呢,幸好我躲得快。我真没动他,不信,在场各位可作证。签弟,你做个公道,我可有说错了?”
文签头痛地点了下头,帮他澄清道:“四妹,这事确实是简弟冲动了。故此我罚他默书……”
文箐没笑,严肃地道:“二哥,您误会了,文简冒犯了江表姐夫,我也是方才听嘉禾道起,二哥罚他是应该的。”
文签赶紧道:“好了,好了,四妹这事就这么着了,江世兄不计较了,你带文简回屋去吧。”
哪知文箐却没动步,依然如秀竹挺立岿然不动。“二哥,且容我把话说完,回头我一定盯着文简默好书。”
还有甚么要说的?又是甚么回事儿?难道她一个大家闺秀要与江涛来理论ji馆不成?还是要找沈颛现下说个分明?
其他人都觉得这事不该她出面。商辂虽一再提醒自己莫要出头,莫要出头,终究也没忍住,“咳”了一声,见得文箐目光扫过自己,他略略摇头。
哪知,文箐也不知没领会他的意思,还是非要按自己主张行事。只见她对着江涛略一曲身,一脸歉意地道:“江表姐夫,小弟冲动无知,竟对表姐夫无礼,我这赶紧来给表姐夫赔礼认错儿。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千万莫同他一般见识,他**岁稚子,不识人间险恶,判断是非只会不是黑即是白,行事冲动鲁莽不知隐忍,说话更是童言无忌直言无诲。文简方才有所冒犯,还请表姐夫看在表姐与我们一家皆是亲戚的份上,多多担待。”
她按着文简的背,让文简给江涛作揖:“来,文简,君子有德,动粗最是下乘,再是冲动,也不能对长者无礼。快给表姐夫赔礼”
文简不甘不愿地作揖道:“表姐夫,我方才错了,不该冲动行事,你莫与我计较。我再不敢了……”
这一对姐弟说话实在是配合,虽是认错,却是字字儿在说:我没错便是有错,也只错在不该动手,而是该以其矛攻其盾才是。
事实上,文箐的某一句话,其说话的方式,绵里藏剑,与江涛之前故意歪曲沈颛让众人生疑,如出一辙真正是:以眼还眼,以牙还牙。而且人家还半个字没提沈颛逛ji院的事,却是硬生生撂了江涛。
这下众人都晓是:这是文箐来替弟弟堵江涛的嘴,文签说江涛不计较了,但江涛并没亲口说出来,日后在徐家人嘴里说开来,必然会传到周魏氏耳里,到时免不得文箐姐弟二人又要挨罚。另外,隐约里,只觉得文箐还是要找江涛算帐呢。否则就不是这样的语气了。知晓文箐的来意,文签也不拦了。
文笈小声嘀咕:“赔甚么礼?本来是他错了……”被二哥瞪着不敢说下去了。
江涛知文箐口舌伶俐,听徐娇含恨带怨地说起过,可是从不知文箐竟是厉害如此她先是说来替文简道歉的,可是对于文简之所以打人的那番解释,这哪里是认错来了,这明白是来给文简撑腰的江涛这是第一次与文箐过招,他自以为自己算计过许多买卖,十之**皆如意,以前瞧不起刘进取的那些小计策,却又替他在背后推波助澜,只认为文箐不过是凭的运气,而面对的不是自己,刘进取那个蠢才自然才落了下风。如今才发现低估了文箐,自己也踢了一块硬铁板,栽在阴沟里了。
这下子,吃了亏,自然就轻忽不得了。他打点起所有的精神,将所有的阴险都披挂上阵,小心对付。“简表弟年幼失怙,自是无人教导,行事冲动,打得为兄腿上再痛,亦是可怜他,断然不会与他计较的。”他见文简挣脱文箐的手,却是要去安抚沈颛,便着意地观看文箐的表情,发现她微蹙了下眉,显然是不满意文简与沈颛,心里暗自高兴。“只是,四表妹,可晓得此事起端?”
他说怜文简,却是骂文简无父无母故而无家教。再次问文箐,非让她亦面临是非中,且瞧文箐如何应对。
文签越听越难过,也越生气,方要插嘴,却发现自己根本不用管,四妹竟是能应付。
只听文箐对江涛不紧不慢地道:“另有事端?倒是不晓得也。我是闻得嘉禾无头无脑地说文简竟要与表姐夫厮打,吓我一跳。现下表姐夫这么一说,原来这背后竟有缘由的啊我方才还只着意责怪弟弟不懂事呢。先父先母过世得早,但好歹还有伯祖父母大伯母二伯母以及各位婶婶教导我们姐弟,这些为人子弟的礼俗规矩的,我弟弟亦是亲得大哥二哥的教导,倒是不劳表姐夫另行操心了,否则,我倒是担心表姐起误会。表姐夫,你说是不是?”
若不是对方是江涛,而是另有其人的话,文签当时差点儿就要四妹要喝起采来了。真正是滴水不漏,针锋相对,着实让江涛吃扁了,瞧他方才紧迫逼沈颛,没想到,文箐轻轻松松几句话就将江涛逼入死角了。故作不知事由,任你说去。文简打人,原来不是故意得罪,而是另有缘由,那就一定是打得应该,骂得在理
江涛气不打一处来,自己说他们姐弟没家教,哪想到人家竟扯出周叙周魏氏等一干长辈们,意思是:你骂我就是骂他们他哪敢得罪周叙这一房的人。暗道自己方才真是小瞧她,受她激着了她的道没忍住,出言有所不妥,竟让对方逮住了词发作,真是一着不慎,失却半璧江山。“四表妹说哪里话,外祖父家风严谨,自然是好的。简弟都与我认了错,我岂是那等小气的人。我就是觉得四表妹如今搬出城里宅子,有些事不太知晓,便多管闲事,与签表弟及诸位,想问问沈兄为何去胜春楼。”
文箐“哦”了一声,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啊。不知为何又闹出如此大声势来?”
江涛见她故意装糊涂,可是给自己说话的机会了,不等旁边的文签搭腔,立时抢着道:“四表妹,你定是不知那胜春楼是何所在吧?说起来,我都无法言诸于口,尤其是当着四表妹的面。”
文箐“咦”了一声,一脸天真故作不解地道:“呀,方才我问嘉禾,说是听曲乐寻开心的地方而已。这有甚么不了得的,表姐夫本是见多识广,现下却如洪水猛兽一般神态,倒是差点儿让小妹认为少见多怪了。”
文签赶紧打断道:“四妹,你还是回屋去吧,现下都没事了, 文简也道了歉,江兄也表明了,再不计较。这里发生的事,就只有咱们几个兄弟知晓,断无旁人闻得……”
江涛眼见自己就要得逞了,哪会轻易就此作罢,他想文箐再如何厉害,只怕也不会接受一个男子喜男色的。立时大声道:“四表妹,那地方何止是****作乐所在,胜春楼可是比如春楼更下作呢,去那的人,可是不喜女子的……唉呀,我说这些,也不知四表妹能否听懂,总之,都怨表姐夫多嘴,实是一片好意,生怕表妹嫁错了人,日后守活寡啊”
文签见他越说越不中听,便要发怒,又恼四妹不懂事,非要打破沙锅问到底,于是催嘉禾道:“别愣着啊,赶紧陪你小姐回屋去。这些话,哪是她一个未出闺的女子听得的”然后冲江涛火道,“江兄,此事需得你这一番几次的说将出来吧?唯恐人不知,还非要与我四妹说。既便是沈兄有何不妥,那也自然有我周家人来管。你何必闹得人尽皆知”
文箐心里冷哼一声:南风馆?自己没吃过猪肉,可也见过猪跑。前世不反对同性恋,可是这事只莫与自己沾上边,否则,一刀两断。但是,沈颛是好南风的人?嘉禾方才在屋里对自己信誓旦旦地道:“表少爷怎会好南风?他对小姐那片心意,任是瞎子也瞧得出来的但凡小姐有任何一点事,表少爷若是知晓,必然暗中寻思想方设法要帮上忙的……他要好南风,天底下只怕没有一个男人不好南风了更何况,小姐,你貌若天仙,表少爷怎么还生出旁的心思来……”
傻嘉禾,有人对你好,可能是歉疚,不一定就是爱。但沈颛对自己只是歉疚?这个文箐一想到当日他听到要退婚时的神情就知这少年心思简单,他要好南风,退了亲不正合他意?文箐想到江涛想到的这个恶主意,也失笑。
她着嘉禾将文筹与文简推出亭外,赶紧回不屋默身去,转过头来,对已若寒蝉的沈颛道:“表哥,你真去了那地方?”
这话没想到从一在室女子中出来,有些意外,便又在情理中,毕竟事关未婚夫,好南风与寻乐ji,这可是两回事了。
江涛大喜。等的就是她的盘问,沈颛若是此时出言不承认,那可就应证了先前他自己想说的:伪君子一个若是承认了,只怕文箐必然生气,以时沈周两家闹出风波来,这婚事一告吹……他简直想到了来日的景象,再次架起了二郎腿,不禁慢慢地抖了起来。
商辂觉得文箐这不躲避问题,敢于直言的胆量,着实令人钦佩。可是问完了,得了应让,只怕又会伤心了。不免又心疼起佳人来。偷偷地瞧一眼文箐,发现她根本没瞧自己,只着意等着沈颛的回答。
文签见四妹问出口来,赶紧道:“四妹,你晓得了,又如何?”
文箐毫不犹豫地道:“二哥,不如何。我就是想得他一句实话。身子男子,就该顶天立地,敢做敢当”
沈颛白着的脸是已是白里发青了,他方才被江涛一口一个“守活寡”给气得连嘴唇亦打哆嗦,此时再听表妹这一问,又气又紧张,话不成句子:“表,表妹,莫听他,他胡言,我,我是去,去了,可,可那……”
席韧叹气,暗想沈颛就算生得再好,可惜平日聪慧皆用在了棋子花草上,若将其中一两分心思多用在人情世故,多一些历练,何至于此。
正在连商辂亦认为文箐听了沈颛承认的时候,一定会同其他女人一样,一赌气便走了,或者?依她要强的性子,只怕就闹一架?让江涛与沈颛都不得好?
哪知,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文箐听了沈颛的话,凤眼一挑,秀眉一立,跺了一下脚,对沈颛恼道:“大表哥你怕甚么?我又不会吃了你,去便是去了,与我说话,何用得这般磕巴”
她这一提高音量,神态与方才明显同,虽说字眼里是不计较,“与我说话”透露一种亲厚,可是沈颛既感动得想哭,又觉得自己不争气,头痛难受,应道:“表妹,你听我说……”
可是江涛眼见文箐不怒反而好似要说和了,这可不与他预料的相反,他绝计不能看到这结果,于是不等沈颛话说完,急急地火上浇油地道:“四表妹,你看,他都承认去了那地方,那还能如何?这可不是象找乐ji,听歌舞遣遣闷。你可得睁大眼了,瞧清楚这人。”
陆础见文箐方才与江涛针锋相对,比之昔年在公堂上对付赖婆子更是有些手腕,那时直来直去,如今是骂人不带脏字,迫人三分。可怜沈颛性格如此柔弱,日后娶了文箐,倒是他的福份。“沈兄是去了,不过却是有难言之隐,想来是另有他事。四妹妹,可莫着急,不如我等先行下去,四妹与沈兄在这里澄清事实。”
他说着说着,就要牵了另两位先行离开。
可是江涛既然就此死缠烂打,非要把事闹大,若此次不将他打压了下去,只怕出得这屋子,明日苏州城里就知什么传成什么样了?到时沈颛还如何做人?
文箐一想到这,虽恨沈颛软弱无能,却又不得不为他说话,毕竟他对自己不薄,绝无此时弃他不顾的道理。想了想,道:“陆二哥且住。表哥说自己有难言不隐,不屑于解释,本着清者知清浊者自浊的淡然处世之风,孰不知,曾参杀人其母三闻其讯亦遁的道理。三人成虎,积毁销骨,有些事不得不当面澄清,江表姐夫说得这些话,显然已不是戏言儿语,轻忽不得,一不小心,表哥清誉就此毁于一旦。二哥,此事既已闹至此,不辩不明。”
沈颛先时面如死灰,眼光一度变得乞求起来,听前表妹说前半段,很是感动,心想:表妹还是信我的。可是待至最后一句,必然要自己说出原委来,神情再次萎顿不堪……“表妹,你信我为兄确实是去了胜春楼,真的没嫖ji,可是要说其中原由,真是有说不得的原由……”
文箐瞧着他那副恨不立时以死名志的表情,只能说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可是,当着江涛的面,她亦知晓此时自己要表个态。于是,点了点头,以非常坚定的语气道:“表哥,我自是信你的你断然不是那样的人”
她这一句话,立时让沈颛死而复生,那双从来如佛慈悲的睛顷刻熠熠生辉,灿若明珠,甚至于差点儿忘了对面的罪魁祸首。在他心里,再也没有比表妹的话来得更踏实的,也是在此刻,他更深地跌进了情网中,这个网就是文箐无形中张布在他周围的,只有他,专注地被文箐的所有优点吸引,半点看不到其缺点,哪怕是缺点,亦觉得珍贵无匹。
席韧发现这个义妹总是出乎自己的意料,明明以为文箐或许会看轻沈颛的时候,偏偏她会简单一句:我自是信你的便将其他人的妄念打消得一干二净,心底反倒是生出愧意来。
商韧暗叹:“沈颛何德何能,竟得文箐这般女子。”然后又想,自己若是他,那么……不敢深想,立时刹住了心魔,转向陆础,准备一同走了。
就在大家以为就此要打住的时候,偏有人还是不肯放过。
江涛眼见大势欲去,那还了得?自己不是今天白辛苦一场,反而得罪了文签?立时急了,大脑亦是一热,失了理智,阴恻恻地道:“你没嫖ji,可是南风馆也可能嫖你啊。沈兄进了胜春楼,孰不知我那一干朋友皆吟一句词:‘待君入胜春楼,沈腰云鬓且厮磨。 最是**日,教坊续奏怜子歌。’且观沈兄这细腰,如女子一般细柳……”
他话未说完,沈颛已五内怒火焚烧,根本想都没想,抓了杯盏,将凉水就朝着对方泼过去。
刹那间,亭外风急云压,亭内剑拔弩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