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245 连环(2/2)
周腾此时,便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四处高价觅丝,再次寻到江家帮忙。
此时因朝廷于五月再次发布商中盐输粟入边。各商人皆往,江家虽没有大量贩米,可因为南米北运,江河船只增多,江家的船厂也是如火如荼地忙着开工,江忱在太仓坐守监督工期。周腾登门,扑了个空。
他一归家,病倒了。
他这一病,却是让李氏急得口角生疮,看家中诸人更是不顺眼。
文箐因此,更想躲得远远的,以避祸。
可是,如果说周家之事,与她尚无多大干系,她可以说袖手旁观,只沈家又传出事端来。
传言:沈家确实有千万贯家财隐匿。
于是,众多债主,再次蜂拥至沈家。他们尚不知华庭在杭州所居,自是闹到逃沈贞吉家中。
对于三舅在山西的外室处到底是否真有产业,听凭前来投奔沈家的赵氏之言不足信。就算真有其事,可到底值多少钱,有待陈管事他们亲自估量了才知。赵氏变卖了部分逃到江南来,可其余那些能否追回来,现下也不得而知。
偏偏谣传便是由外室开始。这本来是在二月份闹过的旧闻,不知为何,又被有心人再次翻拣出来。甚而有一个例证便是:其流落在外的外甥归家,沈家还打发了万贯呢。
后一件事,自然是指文箐带回家中的那箱钱。可事实上,真不是沈家给的。
文箐没想到孙豪一时好心,自己一时没拒绝掉,原以为不过是家里的一点子小事,竟被人翻出来,闹成大事来。显然,这事是家中人透露出去的。
嘉禾与小月非常自责,不停地在文箐面前检讨。覆水难收,已发生的事,只后悔是无济于事的。但是这个内贼实是可恨。文箐有些咬牙,她明明知道可能便是那日里的几个下人之一,却偏生不能找其算帐。
小月恨声道:“定是韦氏做的”
韦氏确实有可能。因为韦氏是挺四婶邓氏的,如今四婶视自己那是眼中钉一般。另外,韦氏家的儿子本是文笈的伴当,因为上次一不小心得罪文简,文筵十分不喜,对文笈说了一句话:“这般伴当如何能让你学好?”这话传到大人耳里,又是另一番光景。李氏正好借机便遣了韦家小子,雇了余氏家的儿子。
韦氏虽然气李氏翻脸无情,可也因此而怨怪上无势的文简。早先,还求文箐留下她来,没得逞。前些时候,李氏再次说要将她打发回庄下去。这让她记恨上了。
小月越分析,越是有理。可说得这些话又管什么用?连李氏都要顾及刘太姨娘的面子,不能遣了韦氏,文箐又当如何?
结果文箐没找上门去,韦氏反而与嘉禾在厨房差点儿干上了。韦氏说现下宅子里说自己不安好心,便是嘉禾她们故意编排自己。自己没做过的事,却被人泼了污水,便寻嘉禾的不是。嘉禾谨记着小姐说的,不能惹事,能避而避,终是没避开。这一闹起来,韦婆子也参战,文箐不得不出面,李氏因铺子生意发紧头痛钱财一事,也不相帮,反倒说些风凉话。邓氏就更加瞧热闹了。
文箐再好的忍性,也受不了这般环境,便道:“家中若是容不下我们姐弟,我这便搬了出去”
闹得周腾没法养病,从屋里出来,气急败坏地道:“一个两个不消停,既是下人多嘴多舌,且全都打发了出去,寻些个嘴紧的来”
其他人便都不吭声了。
周腾对文箐道:“你现下闹着搬出去,叫我与你四叔脸面何存?”
李氏在一旁也要训,可周腾虽说病着,现下倒也没糊涂透顶,冷着脸对李氏道“二嫂在世时,院中诸人哪个不谨言慎行我瞧现在是惯的,你既要管家,便好生管好自己的嘴再说”他这是秋后算帐,借这事儿,将原先对李氏拒婚办不得体一事进行发泄。
李氏待周腾回屋,冲在一旁劝文箐的周珑道:“都是你若不然,何至于连累我等”又冲文箐道,“你好本事现下有钱了,你腰杆子更挺了,好啊,你自个个修那宅子去,修好了,且搬去吧”
邓氏在一旁却阴阴地道:“沈家再有钱如何?还不是如人惦记着”
这话当时文箐没明白过来。事后才晓得内中含意。当时她因韦氏而迁怒,加上这些时日受不得邓氏那不阴不阳的语气,十分厌烦,亦不客气地顶了一句:“四婶,沈家有钱没钱,难道咱们周家人惦记不成?”
邓氏面上十分难看,恨道:“真是不识好人心。且等着瞧吧,有得是你叫苦的时候。”
布匹交差期限越来越近,焦头烂额的周腾自知这次是无法交差了,却不知如何应付。
邓知弦因隐疾,却开始结交上了驻在苏州的内使。与任家娘舅的下属有了往来。且,也不知为何,竟搭上了钦差太监刘宁的关系。
这事儿,传到耳里,周腾因病,瘦了小一圈,此时好似病傻了一般,半天没回过神来。当日自己舍不得钱财,对邓知弦之事有所拖延,难道,如今厚着脸面,去求邓知弦?
李氏闻听此事,咬牙道:“当日咱们可是出了钱,救了他一命的他总不能忘恩负义吧?”
邓知弦确实是有点儿扬眉吐气了。周腾还没好意思放下脸来去求他,他却得意洋洋地来找周同了。周同正忙着书塾一事,一见他来,自道不妙。没想到邓知弦却不是来向他要钱的,而是来显摆的。
周同看不过眼,斥他不在家好生经营田地,怎生与阉人走到一处了。这话原也在邓氏面前说过,邓氏反讽道:“若是当日肯出钱,我兄弟又怎落得今日这地步?”
邓知弦不以为耻,对着姐夫道:“听说,如今连皇上都重用内官,开了内学堂,教内官识字读书。姐夫,我这是识时务者为俊杰。”
周同气恼,道:“时务?前年,皇上罢各地采办珍奇异兽之内官,便是撤了此职办,由此……”
邓知弦如今头面十分光鲜,一反当时初犯隐疾时的灰败样,道:“姐夫,您读的书多听,自是知理,便是要训我,我亦是听的。可你说的那些个事,均是前年的旧事了。您瞧,苏州出下不还是照样每岁派中使来督办织造、花木、促织一事么?这皇宫中的事,还是内使最清楚。”
周同仍好心劝道:“我只劝你,莫入歧途。那些个中使,但凡出来办差,本是替皇上效命,却比朝廷命官还颐指气使,你怎生会做其门徒?这让祖宗颜面何存?”又一一例举了去年被斩的内官,如袁琦,马俊等,都道这些人无一个好下场,便是死后还被戮尸。
邓知弦听不进去。周同恼恨道:“你我既是道不同,不相为谋。日后莫与我再以妻舅兄弟论。”
邓知弦却涎着脸道:“我是为周三哥来的。”
周腾在病床上听着他来,犹豫了再三,终是请他进去。哪知邓知弦却是摆了架子,偏不开口说。周腾心中暗骂好你个断子绝孙的,竟在我面前作起势来,忘了当**鬼哭狼嚎,谁将你从那歹人手中救了出来的?嘴上道:“弦弟这是许久未见,如今精神焕发,志得意满啊。”
邓知弦品了茶,道:“我与三哥是知根知底的,三哥如今有难,我自是省得。你现下那差使交不得,我亦知情由。”
周腾装作不上钩,漫不经心地道:“哦?弦弟不如说来听听,我这是得罪何人了?”
邓知弦卖关子道:“那人你知我知,他人亦知。可我如今不是说这人如何,而是为三哥解决事儿来的。”
周腾一听他能解决,半信不信。邓知弦受不了他这考量的眼光,沉不住气,道:“三哥定是不信。可这事儿,我也是因感激三哥当日救命之恩,好不容易探听得来的,知不是虚言来作诳。”
周腾本就怕他记恨这一点,如今对方这般直言,便也摸不透他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不管如何,且先问他个到底如何一个法子。
邓知弦这下倒是爽利,直说了出来。周腾听了,道:“这岂是好办的?”
邓知弦却瞥他一眼,道:“你我是姻亲,我一得了准信儿,便赶紧来告知,以解三哥燃眉之急。他家与咱们亦是姻亲,本该有难同当才是,如今又不是让他破费家财,不过是点小物事,他焉能见死不救?”
周腾不语,邓知弦继续道:“他家若是袖手旁观,三哥这边交不得差使,谁晓得要花尽多少钱财去打点?便是打点完了,这完不成贡,三哥的铺子生意日后也是受影响的。”
他说的,正是周腾所忧心的。
另,谢谢大家关心,病来山倒,病去如抽丝。年龄渐增,体质好似越发崩溃,病好得极慢。
前些日子,有亲问我手指尖上还有月牙不?我细一瞧,就大拇指上还有小小 一点痕迹,其他八指,似无。
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