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217 孩子心性(2/2)
文箐不知弟弟的这些心事,她此时心里想着的是给于氏的寿礼,虽然是让大家都说“好”,只是不知是真好还是假好,毕竟那只是一个太平车。这个太平车,却是她委托郭良买的。要说郭良随周同身边见多识广,尤其是玩物方面也成了半个小专家,办这些事倒是没花两天功夫就给买了回来。文箐让他一下子买了四个,魏氏、刘氏,方氏还有于氏,一人一个。这也算是尊老吧。
她现下没有人帮着出这些主意,这次来沈家送礼,又欠了三婶李氏一次情,李氏打点了一些拜寿的礼品,道:“虽说分了家,只你们年小,但凡你哪家亲戚要来往,还是与婶子我说一声。我好歹也能帮你出些主意。毕竟不能丢了周家脸面。”文箐的礼送出去,虽说是代表文简,可实际上,他们年幼,终归还是落实在周家的体面上。李氏虽不喜文箐,也曾打过主意不想管这些事,想让文箐出丑;可又怕她出丑,另外,但凡能让文箐欠自己人情,她便十分得意。
那天的拜寿对于文箐来说,乏善可陈,因为于氏还躺在床上呢。只是沈肇不论是宴会上,还是拜寿时,都没出现。但沈博吉有过外室,并且有私生子一事,捂是捂不住的,还是如风一般急速地在亲戚与乡邻间传了开来。
到了二月初六,文箐却想归家了,因为阿素也要随祈五郎返山西了。另一则便是因为沈肇在,结果孩子们之间闹了好些十分不和谐的事来。文简回屋,也讥笑他,竟是忘了当初在杭州时他对沈肇曾有过同情,被沈家孩子联合一致排斥沈肇,或者说有事没事还要去挑衅。
赵氏讨好沈家,便只想着多做活计,可她也不过是会些北地的饭菜,便想着做蜂窝包子给这些小孩,希望能让大家接受沈肇。可孩子吃归吃,吃了之后,照样寻沈肇的事。赵氏带着沈肇不离左右,可孩子要起心思,那也会寻事,只遣了赵氏离开,独留下沈肇,便对他发难。
沈肇唯以沉默反抗。
可他这种态度,加上他那倔强的眼神,只会让其他孩子更恼火,于是便动了手。这里打一拳,那里踢一脚,嘴里骂着:“野种”。孩子小,不懂得他们这么骂,其实是骂沈博吉。
文简虽不去打沈肇,可是他与华庭亲厚,自是感情上偏向表哥。华庭说自己母亲因为沈肇他娘而伤心不已,前些日子都病了好久,春节没过好,这一切都是因为沈肇来了,要不然不会有这些事,便要文简帮着他一起鄙视沈肇。他对文简讲的是:他不是我姆妈生的
文简在屋里学着华庭那般十分轻蔑地骂沈肇的话,文箐听了,有些生气。可是她却没法与弟弟说清这些事,只让他不参与。可是她不说,文简却又活在矛盾中了,有几分难过地问道:“姐,那咱们也不是母亲生的,是不是……”
他话还没说完,文箐却难得地生气了一回,紧拧眉毛,喝道:“文简,莫要跟着说人胡言乱语你这是从哪里听来的话?你……”她又气又急,不知该与弟弟说甚么好。文简说懂事又不懂事,正是与人学样的年纪,但凡听到的便有着跟了说的冲动,或者看到的便会暗里记在心中。
文简从来没被姐姐大小声过,一时吃了一吓,便哭道:“我……”他哭哭啼啼地说是定旺家的那几个野小子说的,说他是妾生的,娼ji生的……
文简不懂什么是妾生的,昨日问华庭,才晓得原来就是说不是母亲生的。他脑子转得快,别说年小,可该有的思维还是有,于是心里就寻思着:若是母亲也生了一个哥哥或弟弟,那自己是不是就和沈肇一般了?他越想,便越难过,一度将妾生子与私生子就混淆了,想到了定旺家的人骂自己,联系到了沈肇的事上,一时之间,十分自卑起来。当然,那时他还不懂什么叫自卑。
文箐是好一阵言语哄劝,才算是听明白文简难过的事。在某些方面,他认为自己与沈肇差不多,所以不和其他表哥一般去欺负沈肇;可是另一方面,他又认为自己得表哥们喜欢,与沈肇不一样,所以便暗里学着表哥们的话来讥笑沈肇,以此昭示自己与其不同。至于将这些事说与姐姐听,他认为这一切既新鲜,却又不太明白。
沈肇在沈家必受白眼,受冷落,受欺负,至于将来如何,文箐有心无力。她自己亦是差不多处境,在周家,虽没有人当着她的面说这些事,可定旺家里骂人的话,还是传到了她耳里,尤其是文简挨骂。所幸的是,三叔四叔本来也是妾生的,故在家中,谁也没法看轻谁,“妾生”一词,在周家院里便是无人提及的。
古有“孟母三迁”之例。而今,文箐认为在沈家呆着,终究这是外姓之家,对文简并没有太多好处。而且因为沈肇还要在这里呆上很好一段时间,怕弟弟因此与其他表兄们混得时间久了,便忘却了本来的善良,也开始学会欺负人了。
她着急归家,却苦于没有籍口。既说要在沈家住到清明节,不过是才来几天,就说“告辞”,只怕会得罪沈家人,尤其是姜氏,煞费苦心。
她这边发愁着,沈家大人们也有事发愁,顾不得小孩的事,除了张罗沈肇认祖归宗的事,另外则是因为赵氏说言,还需得去山西证实,不能仅凭赵氏所言,便信以为真。并且也有必要去查看一下,虞氏一家到底占去了多少家业,能否讨回,这一点,是沈老太太的坚持,她一心要钱还债,自是能讨回多少便算多少。可是讨债这事儿,沈贞吉沈恒吉是半点儿不会营生的,去也不过是书生一回——纯说理。沈恒吉与一族兄一道去,由着刘四喜陪同。可是又担心山西那边人说话,他们听不懂,出门千里之外,到得北地,万一出了甚么事,连个亲人也没有。
齐氏十分苦闷,大哥沈贞吉是长子,祖母有病,要在家侍疾,于是轮到了自家男人。
家中男人筹备着,而一干女人难免便有些牵肠挂肚,愁眉苦脸。
文箐听得姜氏与吴氏唉声叹气,本来她打定主意,在沈家绝不参与任何事务,以免招惹是非。可是,真到了此时此境,要自己袖手旁观,置之不理,安然享受沈家人的照顾与关爱,实在也是无颜。故而,此时也不得不开口,说出了自己的主意。道:“我倒是识得一个人,兴许能帮得上舅父的忙。有他从一旁帮着打点,想来这些倒也不是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