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1/2)
啬女在玄鸟之祠中呆了整整三年,她怀念玄鸟之节,同时又害怕玄鸟之节。当自己还是一个平民少女的时候,在这个节日里可以选择自己喜爱的男子(当然是武丁)结合,而身为巫女,却必须选择最少一个男子结合——前者有彻底否决、虚掷光阴的权力,后者却没有。不肯献身给男人的女子,还算什么巫女?对于不习惯诸夷这一风俗的女子(虽然被征服的诸夏都已经基本上习惯了),或者并非心甘情愿给男人拥抱的女子,巫女的职业和后世的官妓也没什么两样。
确实,这种巫女也正是后世官妓的滥觞。
然而可怜的啬女,必须要面对自己这般看似幸福,实则悲惨的命运。尤其是,当日武丁匆匆离开故乡,没有留下一样信物可资怀念。每当想起自己恋人的时候,啬女只能把自己的双手按在胸膛上,闭目冥想爱人那温柔的大手轻轻拂过……
但她此时还料想不到自己的命运将会产生多么惊人的转变,每当玄鸟之节来临,她只好选择几名尚算合意的男子,作为武丁的替代品。其中最得啬女欢心的,是一名中级巫人,名叫祝粦。祝粦是祝族的小宗子弟,相貌堂堂,精通卜筮,但出身较为低微,使他才刚能爬上小辛之祠蓍筮助手的位置。
啬女想象着,自己的恋人应该也成为一名中级的巫人了吧,他会拜在哪一位高级巫人的门下呢?是卜氏、史氏,还是和祝粦一样的祝氏?拥抱祝粦的时候,她闭着眼睛,幻想着身边的年轻男子是淇水边分离的自己真正的恋人……
玄鸟之祠就建在大邑商的郊外,占地面积之广,恐怕连武丁的王宫也比不上。当然,就建筑面积来说,玄鸟之祠是要远逊于任何一座王宫的,围绕在低矮的土墙内的,到处都是绵软的草地、青翠的竹林,还有繁茂的鲜花。
武丁是在黄昏时候进入的玄鸟之祠,他只带了一个侍卫跟随,那就是兽育的族弟邢麋。邢麋出生于旧都邢,以之为氏,他是宫廷中公认的第一美男子,修长、健壮,肌肤细腻,五官端正。已加冠很久的邢麋深得武丁的宠信,却一直没有娶妻,这是他和武丁关系暧mei的谣传的重要根由——另外一个重要根由是,君主似乎对他的后宫夫人们都毫无兴趣。
武丁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但他华美的穿着和高贵的举止,再加上有邢麋相伴,守门人毫不盘查就放他进入了。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这都是一位高贵的衣人,据说现在许多贵族对于玄鸟之节这种古老传统颇有微词,认为是早应抛弃的野俗,尤其在王都内,许多家庭严禁自己的子弟踏足玄鸟之祠,那么这位贵族不肯报出真实姓名,也在情理之中。
玄鸟之祠中遍燃篝火,火光映照在每个人的脸上,都越发增添了无名的期盼和狂热。只有武丁不同,虽然对于玄鸟之节,他曾有过如此美好的回忆,但多年宫廷生活的束缚,使他隐约嗅到空气中弥散的淫秽的气息,这使衣人的君主感觉多少有点反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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