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过信与痛击 (上)(2/2)
“——啊?”
听到这里,悠二不由得出了惊讶的叫声。
“倾听。”
蒂雅玛特的声音马上制止了他。
威尔艾米娜依然俯视着悠二,继续往下说道:
“——然后,我被人救了起来是也。”
好奇心使悠二抑制住不祥的预感,开始认真听了起来。
他终于理解了她话里的含义。
威尔艾米娜接着说道:
“被坏刃的目标人物——约定的两人救了。”
“怎,怎么回事…。”
就像要打断悠二那颤的声音提出的问题似的,她马上作出了回答:
“我一直追踪着坏刃,而坏刃却一直在追踪着约定的两人,而且坏刃为对付这两人而布下的必杀陷阱,却由我落入了是也。”
“就因为这样,输…了?”
威尔艾米娜以阴沉的脸毫不在意的点点头,她似乎认为,自己的失败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她只是以平淡的口吻继续着她的话题,
“作为结果,幸免遇难的两人,把频死的我救了出来,并且合三人之力,把坏刃击退了是也。”
(…原来还有那样的事…在红世魔王之间,坏刃与约定的两人战斗,而身为火雾战士的卡梅尔小姐救了他们,也被他们所救,接着三人又一起,?)
悠二对这复杂的奇怪之至的事情经过感到有点头晕。
“自那以后,我就一直保护着两人,共同对付固执地追踪着他们的坏刃,与他们一起辗转于世界的各处是也。”
一个接一个的真相不断震惊着悠二的心,
他也知道检骨师拉米这样一个实例,火雾战士和使徒在利害一致的情况下,就不一定会处于敌对的立场,没错,这些都知道,但即使明明知道,也还是产生了世事总之有出乎意料一面的感叹。
“可是--在几个月前…。”
在威尔艾米娜的影子中,一股更强烈的感情形成了旋涡,这里面有喜怒哀乐以及其他的一切,可是却集中于唯一的某种色彩上。
那就是痛恨的色彩。
悠二战战兢兢地问了一个问题,
以一件理所当然的是——身为密斯提斯的自己如今就在这里的唯一理由。
“…被,打败了吗…。”
“我们最后还是没能甩掉坏刃的追踪,而且,全部都在那次战斗中…变得乱七八糟,一败涂地是也。”
这种近乎于独白的火雾战士的喃喃细语,稍微停了一下,然后继续响起:
“接下来,那家伙似乎在一个很短的期间里与“探耽求究”丹塔里奥一起四处活动是也,正如你所说,他没有出现在这个城市里是——”
“——请等一下。”
“?”
悠二不禁插了一句,
刚才她说的话,似乎被省略掉最重要的部分了,自己可是在恐惧之中提心吊胆地听着她说话,那么关键的部分如果被省略掉的话也太过分了——他是这样想的。
“那个叫‘坏刃’的家伙破坏了原本持有零时谜子的密斯提斯没错吧?那另一个魔王怎么样了?”
对这突如其来的一问,铁面妇人的轮廓似乎变得有点僵硬了。
“…虽然当时的确徘徊在生死线上,但…总算是得以存命是也。”
“存…还活着?可是你刚才说的话中,明明是含有坏刃已经达到目的的含义啊?”
悠二不知为何感到十分焦急,全身就像混合了恐惧与热情那样,产生一种诡异的焦躁感,就像是一旦失去了现在的时机就等于永远失去了那个机会似的,把浮现在脑海里的疑问,逐个从口中吐露出来。
“那么说,他的目标就是装有零时谜子的那一方了?如果是以宝具为目的,那为什么会转移到我的身上?这不就表示他的夺取行动失败了吗?”
面对这个可能了解全部有关自己这个存在的人,他紧咬不放地连续提出疑问,甚至忘记了自己身处不安定的屋顶,他坐起身子继续问道:
“在那场战斗中,零时谜子到底是怎么样转移到我的体内的?”
然而,两人却没有回答这位渴望获得核心回答的少年的问题,他那软弱而不可靠的形象突然生了这么大的变化,也让她们心底里吃了一惊,
(这家伙到底…?)
(奇怪。)
悠二尽管顺着势头连续问出了几个关键的问题,但却不带有怒气,不仅如此,还从本应是他单方面接受的死亡通告之中,抓住了关键的线索,逐渐接近事态的核心部分。
说起来,自己也曾经听少女捎带骄傲地说过对这个少年的评价,在面临为难的时刻,头脑会突然间变得异常灵光,两人在无意之间,通过自己的行为证明了这一点,
但是,我却不能对此表示佩服…不,是绝对不可以。
(绝对不可以。)
(立刻实行。)
自己说这番话,本来只是为了对接下来的行为创造借口而已,却被这个身为密斯提斯的少年莫名其妙地紧咬不放,威尔艾米娜不由得感到一丝后悔,果然这种事,还是不该有多余的想法,应该战决为好,其实如果这样做能说服自己的话,本来就不必说那些多余的话,然而她似乎打算无视这一点,
“到底在约定的两人和坏刃战斗时,生了什么事?”
“不明确是也。”
威尔艾米娜以一个突然的回答强行打断了对话。
吃了一惊的悠二,以一种类似惋惜或者是哀求的口吻,请求她继续说下去,
“咦,但当时你不是亲眼看着的吗?”
“比起那种事,现在已经接近零时的时限是也,马上开始锻炼吧。”
“开始。”
两人似乎已经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打算了,
坐在屋顶上的悠二,他的右手腕再次被不知从哪儿伸出来的锻带缠住了,
“等——”
连抗议的时间也没有,他又一次被抛上了半空。
“——哇啊?”
“必须更确切地认识自己。”
威尔艾米娜在下方出怒吼,同时松开了缠在他手腕上的缎带。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从数米的高空中,一下子落到硬邦邦的屋顶上,别说实践指示的内容了,甚至连理解的余暇都没有,眼看着屋顶不断逼近……
“呜,啊?”
“喀哐”的一声,随着这沉重而可怕的撞击音,感觉到自己身体被屋顶反弹了起来,然后开始往下滚落,悠二不由得急了。
“呜…哇啊啊啊!”
悠二拼命地想用手指抓住瓦片来防止身体滚下屋顶,但这种反作用用力似乎比想象中还要强。
(掉下——!)
他没有掉下去,虽然很勉强,他的双臂幸运地同时卡在屋顶的边缘上,落下时的受的打击,反而因为麻痹了,已经没什么感觉,取而代之的是,心脏好像要从内侧冲破胸口似的,狂乱地跳个不停。
“你,你别这样乱来啊!”
心脏的跳动声音甚至传到了耳朵里,悠二大声喊了起来,其实能够这样子抓住了屋顶的边缘,也只不过是运气好而已,大好,如果真的掉下去的话,那跟缎带也应该会救——
(——!?)
悠二突然间感觉到脊梁上涌起一阵刺骨的寒气,不由得大吃一惊。
不断跳动着的心脏,仿佛正被一种黑色的恐怖,以极为可怕的度侵蚀着。
(她真的…会救我吗!?)
把疼痛的手指松开之后,他感觉到有好几根手指已经渗出了血。
他抬头向屋顶的最高点看去,只见那个如同雕像一般直立不动的女性仍然呆站在那里。
没有笑。
也没有怒。
(——不!)
他突然产生了一种可怕的确信。
“确切的自我意识只能让自己的存在显现得更强,成为一切力量的本源。”
这个指示,就跟照本宣科似的把课本读出来没有分别。
同时,他还看到了。
她穿着的带波形摺边的围裙,从后面的打结位置上,像是飞舞的鞭子一般,伸出来一条白色的缎带,那柔软地延伸着的纯白色的一条缎带,从侧边往悠二的肩膀打去。
“呜噶啊!”
那只是看上去很柔软而已,实际上那比铁棒还要硬,而且那种度简直就不可能避得开,不堪一击的他,又再次被打得往水平的方向飞了起来,翻滚了两三下,最后整个人呈大字趟了下来,好不容易止住。
“呼——啊——!”
正当他上气不接下气之际,一个极为冷酷的声音传进了耳朵:
“做不到是吗?”
“懒惰”
“怎么可——”
两人并不需要他回答,这一回似乎是在腹部正面吃了一记大概是自上而下(完全不知道她是怎么出的)打击。
“——!”
已经连哀鸣声也喊不出来了。
胃里的东西也好像要反吐出来一样,喉咙不由得被呛了一下,一谷难闻气味塞堵在咽喉深处,只能以趴着的姿势来勉强忍耐,他勉强想要站起来,就在这个时候,他产生了那种感觉,
跟夏娜每天早上锻炼时感觉到的存在之力的凝聚。
(——可恶!)
作为其表现,他迎来了新的一击。
而且,理所当然——
没能避开。
刚要站起来的小腿被像铁棒一样硬的缎带击飞,脸部撞上了屋顶,牙齿以一种可怕的声音生摩擦,嘴唇也擦破了。
(——啊——)
在朦胧的意识中,也仍然有着强力的恐怖感。
很危险。
绝对没有错。
她打算把我杀掉。
(…………)
无法抗拒的暴力向自己袭击而来。
下巴在颤抖,肩膀在颤抖,肚子在颤抖,腰部在颤抖,那种既像疼痛又像刺痒的恐怖感,如今充满他的全身。
她正打算结束为杀我而进行的辩解。
死刑的宣告,马上就要到来。
“只要有了这个基础,你一切的行为都能够越人类。”
她的话语本身,已经没有任何的意义。
她体内不断凝聚的力量,又再次向自己袭来。不用多想,也知道接下来会生什么事。
(被破坏——被杀——)
自己体内的“零时迷子”一直保持沉默。
这是早就知道的事。它根本不是在面临危机的时候能生效用的宝具。
这就是所谓的现实。
但是,这种事,现在已经——
(——要消失——……我不想——)
就算这么想,也无法阻止对方。
从伏在屋顶上的他的上空,一条死亡之鞭正冷酷无情地向他袭去。
(——!)
在迎接死亡的短暂一刻中——
脑海里闪过一些人的名字。
父母,两位少女,还有其他的朋友们。
啪喀!
(!!)
一双光着的脚丫——
那可以看见小而园的脚趾的,柔软的脚丫——
把眼前的瓦片,联通死亡一同踏碎了。
“你到底在做什么!!”
声调有些变味的怒吼声,从那位熟悉的少女口中迸出来。
铛!
在仅仅擦过鼻尖的距离内,同样熟悉的大太刀的利刃被向下挥出。在砍碎了瓦片的银光之中,映照出耀目的炽红色光芒。
延迟了半秒,轻飘飘地落入视线的,是那刚才要把死亡和消灭带给自己的纯白色绸带。在跟瓦片生接触的瞬间,就马上化成樱色的火粉飞散消失了。
好不容易,他才用颤抖着的喉咙,把空气化为声音挤了出来。
“——夏……娜……”
半闭着的眼睛,看到了耸立在眼前的黑衣“夜笠”,以及闪耀着美丽光芒的炎和灼眼。
不管什么时候看到都会这样想。
即使在这样的时候,也这样想。
(——好漂亮——)
回答悠二的是亚拉斯特尔的声音。
“哼。”
用鼻子哼了一口气。
尽管只是这样,但那的确是放心的一口气。
夏娜没有回答,是因为她的全身都因为愤怒而不停地颤动着的缘故。
“你要做什么是也?”
“可疑。”
面对厚着脸皮回答的威尔艾米娜和蒂雅玛特,夏娜把自己愤怒的颤动,化成了声音向她们射去:
“我再问一次……你到底在做什么?”
“万条巧手”的两人当然感觉到了少女的愤怒。
但是,却并没有动摇。
二人都似乎觉得这样做完全没有问题。
这种事情至今为止已经生过很多次了。
只要保持冷静的话,就不会有任何问题。
作为养育员,她们真的是这样以为。
“我们只是在教他如何在体术上运用‘存在之力’是也。”
“实战演练。”
因此,她们的回答简直相当于装傻,甚至是将错就错。
“威尔艾米娜……”
夏娜看到了这两人极为令人讨厌的方面,跟看到悠二受到那样的对待时,感受到同样的,甚至可以说是更深的悲哀。
“威尔艾米娜……”
“?”
“?”
面向惊讶的两人,夏娜出了怒吼声:
“威尔艾米娜,我最讨厌你了!”
这句话给了她们绝难承受的冲击。
“什——”
“咦——”
出了笨拙声音的“万条巧手”,以嘴巴微张的表情和稍微向右后方倾斜的姿势僵在了原地。
夏娜完全无视那样的两人。她把大太刀收进了随风翻飞的黑衣下摆处,然后,以面对面的姿势轻轻抱起了躺着的悠二。现他被打得脸也肿了起来,而且手指处还渗着血,她不由得绷紧了嘴唇。
“好痛——好疼啊,夏娜……”
“忍耐一下吧。我要飞了。”
刚说完,炽红色的双翼马上被燃起,抱着少年的少女向着封绝之处的薄云满罩的夜空中飞去。
——过了几分钟后。
仍然在张开的封绝内。
“嗯?怎么了,到底是怎样的状况?”
“哎哟,好久不见啦。‘万条巧手’!……”
因为感觉到封绝与战斗的气息而出现的另一个火雾战士,现了仿佛被自在法固定了的人类一般呆站着的威尔艾米娜。
炽红色的双翼一条直线般的往云层之上飞去。
连全身流动着的血液也会被吹得凝固起来的强风,正吹袭着悠二的身体。
“夏娜……”
“什么?”
悠二把脸颊靠在了夏娜的肩上,一边体味着口中的血味一边说道:
“好香啊。”
“你说什么啊……在这种时候……”
说完后,又小声接着说道:
“因为刚才我在洗澡。”
“好温暖……”
悠二小声地说着,终于释放了全身的恐惧感,把自己的全部都依靠在少女的身上。
夏娜尽量避免碰到他的伤口,紧紧地拥抱着少年。
“……什么?”
悠二小声嘟哝着。
他集中精神,努力辨别着混在夜风中的声音。
“我,已经没事了……”
嘴里吐出了断断续续的声音。
“明明那样、已经练习过那么多……我、实在是、太弱了——”
“那当然了啊,你以为仅仅用几个月的锻炼就能赢得了火雾——”
“夏娜。”
亚拉斯特尔打断了她的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