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回 众官架空三公权 罗汉赋闲流沙边(2/2)
话说这唐僧师徒取经回来,旃檀功德佛自回长安讲经传法,斗战胜佛已回花果山水帘洞逍遥自在,那净坛使者与八部天龙在西方享受人间香火,唯独南无金身罗汉沙悟净无处可去,在西方又不得佛祖垂青,五百护法罗汉,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思来想去,也只得请旨回到中土传经,依旧在流沙河畔,支起小小庙宇,受些乡人拜祭。想这曾经风光一时的卷帘大将,如何能挨得住这等落寞,后人仿词叹曰:
西行迢迢路远,山妖树怪艰难,安稳只在睡梦中,安得半日清闲。
殚精任劳无怨,赤胆无人见怜,愤怒世道妒贤能,只与金身罗汉。
话说这一日,悟净正在禅坐,忽听庙外上空有仙人喊道:“卷帘大将可在否?”那沙悟净怔了一怔,复又念起佛经。那仙人不请自来,推开庙门,直往庙堂中来,见了罗汉宝像,拈香施礼道:“小仙叩请卷帘大将,请与赐见。”宝像未动,只听得腹语言道:“此处乃佛门之地,只有真罗汉,无有卷帘神。”
那仙人再拜言道:“上神威武,三界谁人不知?在小仙眼中,上神的大将之位,天庭都封得小了。”想这世间何人能抗这溢美之词?悟净怔了一怔,言道:“不知仙家高姓大名?”那仙人道:“小仙乃是地上散仙,敝姓陆,贱名贾,奉家师赤脚大仙之命,拜望上神。”那悟净本不愿与天庭人物相见,但陆贾乃是赤脚大仙门下,且又是地仙,有道是“不看僧面看佛面”,那赤脚大仙对悟净倒有救命之恩,因此连忙起身,出厅相见。只见一道清风,吹开堂前明帐,悟净正步踱出,高呼“南无阿弥陀佛”,那陆贾见了连忙施礼再拜。
沙悟净言道:“仙人此来,公事否?私事否?”陆贾言道:“小仙此来,既非公事、亦非私事,乃是禀告上神,须躲过一场无妄之灾。”
沙悟净笑道:“仙人差矣!贫僧在此清修,前孽已然消尽,从不杀生害命,何来无妄之灾?”陆贾道:“上神,数日前天上曾跌落一位大神,跌至这流沙河中,灾便由此人而来。”
沙悟净道:“阿弥陀佛!那跌落之神一非贫僧打下,二非贫僧溺沉,如何生灾?”陆贾道:“果然如此!上神,小仙愿与上神细说因果,且听小仙慢慢道来:数日前,有一大神从空跌落,跌落前已然殒命,但落在上神的流沙河上,身浮水面,后有天神将尸身迎走,不知上神可否望见?”沙悟净自知语拙,已让其知晓些许,只得言道:“贫僧倒是望见。”陆贾道:“小仙常听佛家道友称出家人不打诳语,上神胸襟坦荡、无畏无私,三界仰慕实乃实至名归。”
沙悟净道:“仙人谬赞了。还不知这灾从何来?”陆贾道:“想必上神知晓,那跌落的大神乃是青牛大仙,与上神也算得上是故人。青牛大仙飘于水面,但鼻中长钉却沉入水中。玉帝派人四下搜寻,想留与老君做个念想,却是寻之不见。那流沙河虽无河君,但周边广有土地、山神,若是有人出首,诬陷上神盗取圣物之罪,尚不知上神如何应对?”
沙悟净正色道:“放肆!你这道人无理来此处,还妄称什么灾难,却不过是想诓我些香油钱,就此打住,不送!”那陆贾也不恼怒,笑道:“上神不必动怒,小仙此来,正是为化解上神烦恼而来,何故要打笑脸人?”沙悟净气道:“休要贫嘴!贫僧乃是佛祖钦定的金身罗汉,纵是山神、土地诬陷,也要碍着佛祖颜面!”
陆贾道:“上神差矣!想这一路西行,艰难险阻,历尽艰辛。上神师徒四人,也尽有功德佛与上神意志不移。那大圣忠心不如上神,那天蓬元帅修为不如上神,那八部天龙功果不如上神,为何无心事佛者都成大功果,而苦修念经人却只落得榜上无名?实乃是不公。然上神可否记得,在取经之前,上神以食人为生,吃了九位取经人,致使佛法东传晚了五百年,那佛祖自然动怒。观世音菩萨怜悯上神遭遇,亦是看重上神法力。想那惠岸行者都能与齐天大圣斗上百十回合,上神亦能与惠岸行者不分胜负,可见上神神威,因此指点上神前去保护唐僧。但这一路上,上神擒妖有数、度厄无多,着实让佛祖不满、菩萨汗颜,因此上,佛祖才偏心封个金身罗汉。如今若是道家有人出首诬告,小仙揣测佛祖必然袖手旁观。”
悟净听得汗起,陆贾又道:“上神原为卷帘大将,何等荣耀,想那天庭之中,必有不少金仙妒忌上神,诱使玉皇痛下狠手。想那区区琉璃盏,只不过是一粗俗之物,为何令玉帝弥天之怒?必是有谗言在先、有捏造之罪在后。诬陷一事,无需凭证,想必铭心之痛、刻骨之伤,上神必知此理!况且世人皆知玉帝与佛祖不睦,上神又成为佛家护法,焉能让玉帝欢心?未有治罪,恐只因没有由头而已。”
沙悟净听得面白,陆贾又道:“玉帝恨君之心,溢于言表,眼见上神遭难,除了家师,必不会有人说情,上神处境岌岌可危。况如今那青牛大仙乃是老君心腹之人,他被人害死,老君怎肯善罢甘休?!如今三界,人人自危,生怕有所牵连,而上神之所正是青牛尸身所在,上神不去救难,便是大罪一桩。必会给人留下口柄,上神也是难辞其咎。到时三界无人援言,上神必有无妄之灾。何去何从,还望上神三思!”正是:好语说得三冬暖,危言闻听夏日寒。
不知后情如何,且看下回分解。